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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前說明:

*靈異、恐怖描寫有

*在噗浪玩的安價產物

 

(以下正文)

 

走在廢棄醫院的走廊,和泉一織悄悄握緊手上唯一的照明來源——他的手機,不忘開口提醒跟在自己身後的人。

「七瀨桑,請你跟緊我,千萬不要跟丟了。也不要隨便東張西望,更不要隨意觸碰任何東西。畢竟雖然這所醫院的環境看起來並不怎麼骯髒、但也廢棄好多年了,如果揚起灰塵、難保不會引起你的病發作。」

「我知道了,一織你擔心太多了啦!」

七瀨陸雖然有些不服氣,但仍乖乖聽對方的話,緊跟在他身後。

⋯⋯你以為我們是因為什麼才會面臨現在的狀況啊?」

和泉一織嘆氣。

「不就是因為環的國王布丁吊飾不見了嗎?我早上出門前還有在他的包包上看到,所以一定是來這裡出外景的時候,掉在這裡了!」

「就算七瀨桑你說的那麼篤定,也不能保證我們就一定能在這裡找到四葉桑的吊飾吧?」

「可是環他那麼傷心⋯⋯如果連這個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都不幫他找一下的話,那不就更不可能找回來了嗎?」

⋯⋯你說的有道理。」

和泉一織想起那個抱著雙腳縮在自己房間角落、身邊散發超級低氣壓的高大身影,最後還是認同了七瀨陸的說法。

「就連逢坂桑買真正的國王布丁安慰他、都無法讓他心情好轉,那個吊飾應該對四葉桑有什麼特殊意義在吧?」

「那個吊飾好像是國王布丁一番賞的獎品。雖然不是最大獎,但環說他小時候存了很久的錢、好不容易能抽一次,所以很珍惜⋯⋯

⋯⋯好吧,不過我們也不能在這邊逗留太久,現在是晚上九點。午夜之前,我們一定得離開這所廢棄醫院。」

「咦?為什麼午夜之前我們一定要離開啊?」

「七瀨桑,今天錄影前、我們在進行節目準備的時候,你沒有認真在聽工作人員的解說嗎?」

和泉一織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皺起眉頭。

「我只是不小心走神了嘛!對不起啦!」

七瀨陸雙手合十,討饒的表情很是可愛。

「真是可⋯⋯咳!那時候工作人員說,雖然這所廢棄醫院有很多可怕的靈異傳說,但其中最有名的一個卻是有限定時間的,只要一過午夜,這所醫院就會讓闖入這裡的人看見他們最害怕發生的場景。」

「最害怕發生的場景⋯⋯一織,你最害怕發生的場景是什麼?」

「一般來說,應該不會有人會這麼直接問別人最害怕什麼場景吧!」

「可是我很好奇嘛!」

七瀨陸看著他,眉毛下塌、抿著嘴唇的無辜表情讓人有種想把他想要的一切事物都獻給他的衝動。

「一織,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最害怕的場景嗎⋯⋯以前我最害怕的,是看見哥哥再度落選時、臉上難掩失望的表情;至於現在的話⋯⋯

「現在的話?」

和泉一織看著七瀨陸,想起對方發作時難受的模樣。

一開始他還會試圖壓抑、不讓在他身邊的人發現。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如果沒有適時處理的話,他的呼吸會變得越發急促。

到最後,他會像是擱淺的魚,他的鱗片在陽光底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掙扎的動作卻漸漸變小。

如果要問和泉一織現在最害怕什麼。

他想現在的他最害怕的,也許就是看見對方在自己面前倒下的場景。

而他能清楚地認知到,這一切都是他親手造成的。

「一織?」

「我並不想和七瀨桑討論自己害怕的場景。而且比起這些事情,難道我們不應該先繼續找四葉桑的國王布丁吊飾嗎?」

因為不想回答對方這個問題,和泉一織決定轉移他的注意力。

「說得也是!畢竟只要順利在午夜前找到的話,就不用擔心這麼多了嘛!」

七瀨陸很樂觀。

「說到這個,今天早上七瀨桑你應該是跟四葉桑一起拍攝的吧?你還記得你們是去哪層樓拍的嗎?或者是哪個科別?」

他們已經走到一樓大廳的佈告欄附近,和泉一織注意到上面張貼著這所廢棄醫院的地圖,在確認那張地圖還沒有模糊到不可辨識後,轉頭詢問七瀨陸。

「唔⋯⋯是一個很冷的地方!」

⋯⋯

很冷的地方不就是太平間嗎?為什麼要讓這兩個人負責去拍最恐怖的地方?節目製作組的人到底怎麼想的!

和泉一織覺得有點崩潰,但他表面上還是冷靜地再次跟對方確認。

「很冷的地方是指地下一樓?太平間?」

「應該是吧?我記得我們有下樓梯!環還一邊走、一邊哭喪著臉說要去找壯五桑,請他拿電鑽把鬼通通打跑。」

「先不說電鑽應該沒辦法碰到鬼的問題,逢坂桑他應該也不會隨身攜帶電鑽吧?」

「其實因為今天要錄靈異特輯、環又那麼害怕,所以壯五桑為了讓環安心,好像就有帶過來的樣子。」

⋯⋯逢坂桑其實也是一個思維很令人難以捉摸的人啊。」

他不禁感嘆。

「會嗎?我覺得壯五桑只是在以他的方式跟環好好相處而已⋯⋯啊,地下一層到了。」

兩個人在談話間已經沿著剛剛公佈欄附近的樓梯走到了地下一樓。

而就在他們準備進入太平間原本放置遺體的地方去尋找四葉環的吊飾時,突然一聲巨響響起。

碰!

所有原本關得好好的冰櫃同時彈開,而本來理應空無一物的櫃內如今卻躺滿了人。

他們正瞪大雙眼看向和泉一織以及七瀨陸的方向,臉上表情或驚恐或憤怒、都像是在訴說他們死不瞑目的心情。

和泉一織反射性地拉著七瀨陸後退了好幾步。

⋯⋯

⋯⋯

兩人沈默,這時,一道含糊不清的聲音在兩人的腦海中響起。

「來⋯⋯陪我們⋯⋯

以這道聲音為首,他們接著又在腦內聽見更多聲音。

「來這裡⋯⋯

「成為我們的一員吧⋯⋯

⋯⋯過來⋯⋯

現場一片靜默,和泉一織與七瀨陸對視了一眼。

「七瀨桑,你有聽到什麼嗎?」

「聽見了,莫非一織你也聽到了?」

「那些聲音就像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來一樣。」

「他們一直在叫我們過去陪他們⋯⋯那不然,我們就進去陪他們一下?」

七瀨陸有些猶豫地看向和泉一織。

「蛤?七瀨桑你是笨蛋嗎!?」

和泉一織不敢置信地看向對方。

「我、我才不是笨蛋呢!我只是覺得他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寂寞而已⋯⋯

七瀨陸心虛地食指對食指。

⋯⋯

你到底是怎麼從那麼模糊不清的話語中聽出寂寞的情緒的?而且那些東西看起來明顯就不懷好意吧?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都會選擇逃跑吧?

和泉一織覺得自己可以找出一千個理由來反駁對方,但正因為他是七瀨陸,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嘆了一口氣。

「進去陪他們一下,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可以順便找環的吊飾啦!」

七瀨陸說得很順理成章。

「七瀨桑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進去之後,有可能就再也出不來了?」

「咦?應該不會吧?畢竟那些人都躺在冰櫃裡面,他們應該也很難出來?」

「在這種地方卻又符合一般人的邏輯,我真的沒有辦法理解你的思考模式⋯⋯

「所以一織你要不要陪我進去啊?」

⋯⋯我有義務確保我們IDOLiSH7主唱的人身安全。話先說在前頭,如果情況不對,只要我判斷應該逃跑,七瀨桑你就必須聽我的話,明白嗎?」

和泉一織嚴肅地向他聲明。

「嗯!知道了!」

⋯⋯那我們就進去吧。」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

「喔喔!」

⋯⋯

聽見對方的歡呼,和泉一織覺得自己剛剛的心理準備都白做了。

而等到他們兩個人實際進入放置冰櫃的房間後,突然就聽到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

「怎、怎麼辦?他們真的進來了欸⋯⋯

「一般來說,誤闖進來的人在聽到我們剛剛那麼說之後,不都會逃跑的嗎?」

「我覺得好久沒看到活人了,我有點緊張⋯⋯

「喂!隔壁的,你振作一點啊!不要逃避!不要直接關冰櫃門!」

原本還一起瞪著他們、做出各種扭曲表情的人們在愣了一下後,開始有了各自不同的反應。

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他們看起來都很不知所措。

「我就說他們很寂寞吧!一織你還不肯進來陪他們!」

七瀨陸先反應過來、轉頭對和泉一織說。

⋯⋯為什麼我非得被七瀨桑這麼指責不可?而且與其說他們很寂寞、我覺得他們看起來應該是比較驚恐吧!」

和泉一織下意識反駁對方,接著才又想起現在好像不是吵架的時候。

既然這群屍體並不如剛才看起來那麼兇狠,也許可以試著跟他們溝通看看?

「咳!」

和泉一織輕咳一下,正打算開口的時候,就看見左前方的一個女生被他這一聲嚇到一邊的眼珠子都掉了出來、還來不及伸手接住。

⋯⋯

「啊。」

七瀨陸走了過去,從地上撿起對方的眼睛、友善地遞還給她。

「給妳,沒有眼睛的話會很不方便吧?」

女孩子害羞地接過自己的眼睛、迅速塞回眼窩後,便躲回冰櫃去。

碰!

她用力地關上了冰櫃。

「糟糕,我是不是被她討厭了啊?一織。」

七瀨陸乾笑著回頭問他。

⋯⋯

剛剛那種情況,不管怎麼看,那個女孩子應該都不是討厭你吧!

和泉一織好希望和泉三月也在現場,這樣他就能替自己大聲吐槽對方了。

「不好意思,我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打擾各位的安寧,我們只是想來找東西的。」

他決定無視七瀨陸的問句,直接切入正題。

「是早上跟這個男生一起來這裡錄影的另一個男生的所有物。更具體一點形容的話,就是一個布丁造型的吊飾,不知道各位有沒有看見過呢?」

「你是說這個嗎?」

這時,一個臉色蒼白、眼下卻有著厚重陰影的中年男子自他的口袋拿出一個看起來也像是國王布丁相關的周邊商品,開口問他們。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力,感覺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躺回冰櫃、就此一睡不醒的樣子。

七瀨陸高興地走上前接過男子手上的周邊、仔細看過後,才發現那雖然也是國王布丁的吊飾、但並不是四葉環掉的那個。

「抱歉,這不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不過還是謝謝你願意幫我們。」

他將吊飾還給對方,向對方道謝。

「不客氣。既然你們的朋友有這個角色的吊飾,甚至在弄丟之後、你們還特地回來幫他找,就表示他應該很喜歡這個角色吧?那麼這個吊飾也送給你們吧?反正放在我這裡,我也用不到⋯⋯

「欸?真的可以嗎?」

「嗯,雖然我總覺得那個東西好像是某個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不過我也不是很有印象了。」

男子單手捂著頭,看起來有些頭痛。

「你還好嗎?」

「沒事,他總是這樣。」

這時,在他旁邊一格冰櫃的男子涼涼地開口。

「大概是因為生前消耗太多腦力,才會在死後連記憶跟時間觀念都錯亂了吧?你們明明是來找今天早上掉的東西,他卻拿出那麼久以前的吊飾,真是讓人頭痛的傢伙⋯⋯嘿咻!」

只見他雙手撐在牆上、稍微用力過後,便自冰櫃中起身,還不忘甩掉自己身上的冰渣。

⋯⋯七瀨桑你剛剛還說他們應該很難從冰櫃出來,我看他明明出來得很輕鬆啊!」

和泉一織轉頭指責正一臉驚訝地看著男子出冰櫃的七瀨陸。

「小朋友你也別怪他,畢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躺過冰櫃的經驗。而且是因為我自己平常比較喜歡亂跑,才能出來得這麼輕鬆啦!」

有些過分開朗的男子替七瀨陸說話,接著轉頭將那個拿出吊飾的男子按回冰櫃。

「我看你還是多睡幾年吧?搞不好睡一睡還可以搶救一下你的黑眼圈⋯⋯啊,糟糕。」

他不小心按對方的肩膀按得太用力,把他整隻手都按下來了。

「喂。」

他瞪了他一眼。

⋯⋯嗯,等我回來再想辦法幫你接回去。現在你就放寬心,先睡覺吧!」

開朗的男子心虛地笑了笑,直接關上對方的冰櫃。

「好啦!既然我們這邊已經沒有你們要找的東西,不如我帶你們去其他地方找找吧?」

「好的,麻煩你了。」

七瀨陸答應得很乾脆。

「欸?等等?在這種地方跟著屍體找東西,這樣真的好嗎?」

和泉一織覺得很錯愕,但因為七瀨陸已經跟著那個男子一起走出存放冰庫的房間,所以哪怕他再怎麼懷疑對方、也只能跟上他們的腳步。

「一般來說當然是不怎麼好啦,不過因為你們很可愛嘛!所以我就特別破例幫你們一把,可以儘管相信我沒關係喔!」

⋯⋯

這個大叔怎麼越看越可疑啊?

和泉一織忍不住在內心質疑對方,而一旁的七瀨陸則是害羞地搔搔臉。

「被人這樣直接稱讚感覺還真令人害羞啊⋯⋯這麼說起來,我們還不知道要怎麼稱呼你,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稱呼?名字?嗯⋯⋯我已經很久沒有注意過冰櫃上的名牌了。而且時隔多年,上頭的字跡應該也早就已經模糊到沒辦法看清楚了吧?」

男子有些困擾,然後突然看著他們啊了一聲。

「要不這樣,你們兩個一人想一個名字出來吧?我從中先選一個、多的那個再給另外那個還在睡覺的傢伙。」

「欸?這樣好嗎?」

「沒事沒事,名字這東西就只是個代稱而已嘛!你們隨便想一下就好、不用緊張!」

「嗯⋯⋯叫布丁怎麼樣?」

七瀨陸看著還在自己手上的國王布丁吊飾,這麼提議。

「布丁啊?真可愛的名字!那麼你呢?你覺得什麼名字比較好?」

⋯⋯羅普。」

看著對方身上穿著的深藍色衣服,和泉一織不禁聯想到自己最喜愛的、那隻同樣顏色的兔子。

「嗯?」

⋯⋯我是說,叫佐藤怎麼樣?不是都說佐藤是日本的第一大姓嗎?」

「嗯,說得有道理!那你們就叫我佐藤吧!」

男子—現在該稱呼他為佐藤了—爽快地接受了這個說法。

「你果然不想被叫做布丁啊⋯⋯

「啊哈哈,畢竟我都已經是個大叔了!用這麼可愛的名字多尷尬啊!」

⋯⋯你是不是忘了另一個名字的主人也是一個大叔了?

和泉一織心想,然後將話題轉回去。

「這麼說起來,佐藤桑你打算帶我們去哪裡找東西?」

「這個嘛,畢竟這裡這麼大,你們要找的東西又那麼小,如果真的要一層一層找,肯定會花很多時間。如果真的變成那樣的話,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你們應該也知道吧?這裡的那個傳說?」

「你是說只要在這裡待超過午夜十二點、闖入者就會看見他最害怕的場景的傳說嗎?」

「對。不過其實那個傳說不只適用於外來者、就連我們也必須在午夜十二點以前回到自己的位置去,要不然下場可是會很慘的。」

「如果佐藤桑你在午夜十二點以前,還沒有回去自己的冰櫃的話,會發生什麼事呢?」

七瀨陸好奇地問。

「應該會魂飛魄散吧?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大家都說會發生很嚴重的事。對屍體來說,應該沒有比魂飛魄散更糟糕的事吧?所以我就姑且認為會變成那樣囉!」

「這樣啊⋯⋯那讓你跟我們一起出來找東西,總覺得對你不太好意思⋯⋯

「哈哈!不用不好意思,我不是說了嗎?我這個人比較喜歡到處亂跑,就算沒有跟你們一起,我也通常也不會一直待在冰櫃裡啦!」

「喜歡到處亂跑的屍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和泉一織忍不住低聲吐槽。

「啊,我們到了喔!」

佐藤指指眼前的大門,門牌上標示著「監控室」的字樣。

「這裡是⋯⋯?」

「監控室。從這裡可以看得到醫院裡大部分地方的監視器喔。」

「咦?可是這所醫院不是早就已經廢棄了嗎?在沒有供電的情況下,監視器是怎麼持續運作的⋯⋯

和泉一織覺得這實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也許是超自然的力量吧?」

「總覺得從佐藤桑的口中聽見這種話,還真是相當有說服力呢!」

七瀨陸讚歎。

「我也這麼覺得。」

他笑了笑,扭動門把、打開了監控室的門。

而等到他們一踏入監控室,便看見原本還看似正常的監視器螢幕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如雪花般的雜訊。

⋯⋯糟糕,監視器的螢幕好像全部都壞掉了。該怎麼辦才好啊?一織?」

「等等,這時候應該要問的是佐藤桑、而不是我吧!」

「你們不用緊張啦!爸爸媽媽沒有教過你們嗎?電器壞掉的時候,只要像這樣敲一敲就好——」

啪。

佐藤的手掌掉下來了。

⋯⋯

⋯⋯

現場氣氛一陣尷尬,就連七瀨陸都不知道該不該去幫對方撿手掌。

「嗯,看來變成屍體之後,就不能繼續用這個方法了呢,你們兩個也要好好記住喔!」

⋯⋯好的。」

就在這時,其中一格監視器的畫面突然恢復正常,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咦?」

七瀨陸不無驚訝地看著那格畫面。

螢幕上,九条天的身影出現在醫院的大門口。

「九条前輩?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和泉一織不解地看著螢幕,接著就聽見七瀨陸有些心虛的口哨聲。

「七瀨桑?」

「我們剛剛出門前,天哥傳RC給我、問我最近有沒有好好休息吃飯。我就跟他說等等我們要一起來這裡幫環找東西,在那之前會先去吃晚餐⋯⋯

⋯⋯

和泉一織簡直都不知道該說對方什麼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Rabbit chat的提示聲。

他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是九条天傳來的訊息。

⋯⋯而且可能是因為這裡收訊不怎麼穩定的關係,和泉一織這時才發現原來對方傳了那麼多訊息給自己。

 

Rabbit chat

天:和泉一織,你好大的膽子。

天:你們現在在哪裡?

天:居然想把陸帶到那種地方,你真的有辦法好好保護陸嗎?

天:要找東西白天再找就好,現在立刻把陸帶回你們宿舍!

天:和泉一織,回話。

天:⋯⋯

天:我到那所醫院的門口了。

天:你們在哪層樓?不回訊息是什麼意思?

天:再不出來,我就進去找你們了。

天:我進去了。

 

⋯⋯

看著對方一分鐘前傳來的訊息,和泉一織先是沈默,接著轉頭又看見螢幕上九条天放下手機、毅然決然走進醫院大門的身影。

這個人,只要是為了七瀨陸,哪怕是地獄,他應該也會毫不猶豫地踏進去吧?

他嘆了一口氣。

 

Rabbit chat

一織:我們現在在地下一層的監控室。

一織:七瀨桑沒事,請你冷靜一點。

天:為什麼現在才回訊息?

一織:⋯⋯

一織:我應該沒有義務要馬上回九条前輩你的訊息吧?

天:⋯⋯你們在那邊等我過去。

天:不許再帶著陸亂跑。

 

「怎麼了?是天哥傳來的訊息?」

七瀨陸看著他眉頭深鎖的樣子,再結合剛剛他們看到的畫面,輕易推測出應該是對方傳訊息過來了。

「嗯,他等等就會過來了,要我們在這裡等他。」

「既然你們的同伴要過來,那我是不是先離開會比較好啊?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活蹦亂跳的屍體嘛!」

佐藤用他的另一隻手抓了抓頭。

⋯⋯說得也是。」

和泉一織想起對方剛剛表現出的態度。

要是被九条天看見佐藤,在他判斷出對方是具屍體的那個瞬間,為了七瀨陸的安全,他應該就會直接把佐藤直接拆成兩半吧?

和泉一織並不想看到人類被拆成兩半的樣子,哪怕是屍體也一樣。

「雖然只是如此短暫的時間,還是很感謝羅普、咳!我是說佐藤桑你對我們提供的幫助。」

「對啊!真的非常謝謝你!」

「哎呀,其實我實際上並沒有幫到你們什麼!我也只是帶你們來監控室這裡而已。」

他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彎腰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手掌後,便準備先行離開。

「喔!對了對了,如果你們要繼續在這所醫院裡找東西的話,除了不可以在這裡待超過午夜十二點之外,還有一個地方,絕對不可以去喔!」

「嗯?什麼地方?」

「嬰兒房。」

「欸?為什麼?」

「唔,因為我們的時間會永遠停留在死去的那個年紀⋯⋯這樣說你們能明白嗎?」

「佐藤桑你的意思是⋯⋯嬰靈嗎?」

「對。」

他第一次露出有些沈重的表情。

「比起我們這些成年後才死掉的人,他們會更忠於自己的慾望,也更難以溝通。因為他們還來不及長大、就已經⋯⋯總之嬰兒房很危險,可以的話,絕對不要靠近那裡。」

和泉一織與七瀨陸對視一眼,點頭答應對方。

「我們知道了。」

「很好。那我就先走啦!希望你們能順利找到你們朋友的東西。」

佐藤揮揮他斷掉的手掌,離開得很是乾脆。

「他走掉了呢。」

「是啊。這麼說起來,我們是不是該想一下要如何說服九条前輩讓我們繼續留下來找東西?」

「嗯?為什麼?」

⋯⋯那個人怎麼想應該都不可能同意讓七瀨桑你繼續留下來吧?」

和泉一織無奈。

「事實上,即使是和泉一織你,我也沒打算讓你繼續留在這裡。」

這時,一道聲音插入他們之間。

是九条天。

只見他一臉自然地朝他們走了過來,便一手一個地拉著他們往外走。

「回去了。身為偶像卻一點都沒有要保護自己的自覺。陸也就算了,和泉一織你也跟著他一起胡鬧,看來你們還是太嫩了。」

「什、請等一下!」

和泉一織猝不及防地被對方拉了一下,連忙站定腳步、不讓他拖著自己繼續前進。

「如果要說七瀨桑的事情也就算了。但是九条前輩你現在是以什麼的立場來插手我的事情的呢?這個地方不宜久留,你知道,我當然也知道!但是我也有我的目的,如果你要帶著七瀨桑先離開,我沒有意見。但是你不能強迫我也必須跟著你們一起走!」

「關於這一點,我在來這裡之前已經聯絡過和泉三月了。他很擔心你,等等也會趕過來。」

九条天輕而易舉地就將他的質疑堵了回去,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似的。

「等等⋯⋯跟哥哥告狀什麼的、九条前輩你這樣不會太卑鄙嗎!」

一陣錯愕之後,和泉一織反射性地指責對方。

「不卑鄙一點,怎麼把你帶回去?」

「你!」

「天哥!一織!你們不要吵架啦!」

一旁的七瀨陸見到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趕緊開口充當兩人之間的和事佬。

「而且你們兩個牽著手吵架,這樣到底是感情好還是不好啊?」

然後提出了他自己很好奇、卻絕對不適合在這個時間點提出的問題。

「又不是我想要牽手的!是說九条前輩你也牽太緊了吧!根本抽不出來啊!」

和泉一織反駁得很用力。

而一旁的九条天則是選擇直接無視對方的抗議,開口提醒七瀨陸。

「陸,你不要那麼激動,要是導致你的病發作就不好了。」

「好⋯⋯天哥,我們真的不能找到環的吊飾再回去嗎?」

他可憐巴巴地望著對方,然而九条天完全不為所動。

「不行。雖然我剛剛說已經聯絡和泉三月這件事是騙和泉一織的,但我還是不會讓你跟他繼續留在這種危險的地方。」

「等等!你是騙我的!?」

和泉一織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對,我並沒有要考慮你的個人意願,所以和泉一織你也不用再掙扎了。」

九条天回答得很理所當然,完全不覺得有哪裡不對。

而就在他試圖繼續將兩人強行帶出這所廢棄醫院的時候,突然,七瀨陸臉色慘白、額角開始冒出豆大的汗珠,接著便直接倒向一邊。

「陸!」

「七瀨桑!」

九条天與和泉一織迅速扶住他。

「怎麼回事?七瀨桑的病發作了嗎?」

「不,他的呼吸很平穩,應該不是發作。」

他看著雙眼緊閉的七瀨陸,臉上的表情很難看。

「那是怎麼回事⋯⋯

和泉一織的話才說到一半,這時,原本還昏迷著七瀨陸再度睜開雙眼,掙脫開他們兩人的懷抱,便開始向門外走去。

「陸?」

「七瀨桑?你要去哪裡?」

七瀨陸回過頭,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要把他帶走囉!」

不論是九条天還是和泉一織都愣住了。

並不是因為這句話本身所透露出的詭異氣息。

而是因為那明明是自七瀨陸的口中吐出的話語,但卻不是他本人的聲音。

那是一道小女孩的聲音。

「不行!」

兩人回過神來,異口同聲地大喊,並伸出手想拉住七瀨陸。

「你們也要一起來嗎?」

沒想到對方不僅沒有反抗,反而輕笑著回握他們兩個的手。

「太好了,有新的同伴呢!大家一定都會很開心!」

他用力地拖著九条天跟和泉一織往樓上走去,力道大得讓兩人無法掙脫。

「等等⋯⋯

和泉一織意識到對方已經不是七瀨陸的事實,試圖掰開他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卻只是徒勞無功。

⋯⋯和泉一織,你身上有沒有帶什麼可以轉移小女孩注意力的東西?如果有的話,你等等用力往前丟,我趁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住的時候,直接將陸打昏,我們再帶他離開。」

⋯⋯我怎麼可能會有哪種東——」

和泉一織激烈地反駁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身上的確帶著可以吸引小女孩注意力的東西。

就是他跟七瀨陸剛剛從太平間的屍體那裡拿到國王布丁吊飾。

嚴格說起來,那東西並不是在自己身上,而是在七瀨陸身上。

但是因為他大概知道對方會把東西放在哪裡(應該是在他右手邊的外套口袋,如果是不太大的東西,七瀨陸總是會順手把東西放在那個位置),所以也不是不能配合九条天的計劃。

⋯⋯我想到有個東西應該能達到你的要求,不過那個東西在七瀨桑身上。我等等會直接伸手進他的口袋拿,再麻煩九条前輩你抓準時機了。」

和泉一織靠向九条天,低聲告訴對方。

「我知道了。那我們倒數三秒後就行動?」

「嗯。」

321——」

隨著他們的倒數聲落下,和泉一織上前一步靠到七瀨陸的身側,自他的口袋中掏出他們先前得到國王布丁吊飾後,便朝著前方用力一丟。

「那是什麼!是可愛的國王布丁吊飾嗎!」

還不忘大喊一聲,並用手指向那個正快速朝前方飛去的吊飾。

「嗯?國王布丁的吊飾?」

貌似佔領著七瀨陸身體的小女孩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只見她伸長脖子朝前方看去——

啪!

九条天一掌朝他頸後敲去,對方立即失去意識,身體往前倒去。

他往前踏步,順勢接住七瀨陸的身體。

「我原本還以為打人脖子後面、就能將對方撃暈只是都市傳說,沒想到是真的。」

和泉一織很驚訝。

「我當初向劇組的武術指導老師學到這招的時候也很驚訝。不過比起那種事情,現在應該還有更值得我們注意的事吧?」

他看向前方不遠處的空地。

「什麼事情⋯⋯

和泉一織也跟著轉頭,接著便看見在他們前方的空地上,憑空出現了一個小女孩的幽靈。

小女孩抬起頭,一邊盯著昏迷的七瀨陸的身體,一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她的身影越變越淡,最終徹底消失在他們眼前。

只留下了一句「不會讓你們離開喔」,迴盪在廢棄的醫院大廳之中。

這時,一聲巨響響起。

碰!

和泉一織和九条天同時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醫院的大門被關上了。

「門竟然關上了⋯⋯

和泉一織看著緊閉的大門,不禁有些慌了。

「冷靜點,先試著聯絡看看其他人。」

九条天先是對他下達簡潔明瞭的指令,接著低頭查看七瀨陸的身體狀況、試圖喚醒對方。

「陸,醒醒⋯⋯

見到九条天沒有絲毫動搖的態度,和泉一織也強壓下內心的不安,拿起手機、想辦法聯絡其他人。

他思來想去,雖然很不想讓對方知道,最終還是決定聯絡自己最信賴的和泉三月。

 

Rabbit chat

一織:哥哥⋯⋯

三月:嗯?怎麼了?一織你今天不是跟陸一起出去吃晚餐嗎?

三月:這麼說起來,你們還沒有要回來嗎?

三月:啊,該不會你跟陸又吵架了吧?

一織:我們沒有吵架。

三月:那是怎麼了?

一織:⋯⋯對不起,哥哥。

一織:我們現在在早上錄影的廢棄醫院裡。

一織:剛剛大門被關起來了。

「能不能麻煩哥哥⋯⋯

 

和泉一織還沒來得及打完最後一句話,便收到和泉三月的答覆。

 

Rabbit chat

三月:咦?你們怎麼會跑去哪裡?

三月:你們在原地等一下,我馬上問問經紀人,看她那邊有沒有相關人員的聯絡方式,可以請人幫忙開門。

三月:這麼說起來,除了你們兩個之外,還有其他人在那邊嗎?

三月:剛剛十前輩傳訊息問我九条有沒有來我們宿舍這邊,該不會他跟你們在一起?

三月:@$*%不想害死你哥哥就不要叫他來。

 

⋯⋯

和泉一織看著那句明顯就不是和泉三月傳來的訊息,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Rabbit chat

三月:⋯⋯我馬上過去!

一織:等等,哥哥你不要過來!

 

看著自己最後發出的那句話遲遲沒有變成已讀的狀態,和泉一織覺得對方一定已經直接出門了。

他有些絕望地放下手機。

而一旁嘗試喚醒七瀨陸的九条天,則是在持續不斷的努力之下,成功叫醒對方。

「唔⋯⋯天哥⋯⋯

七瀨陸揉揉眼睛,神情迷糊,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現在的狀況。

「陸,早安。你身體的狀況還好嗎?」

「嗯,跟平常沒什麼太大的不同⋯⋯咦?這裡是⋯⋯啊!」

他想起自己來這個地方的目的,立刻自九条天的懷裡掙脫。

「在找到環的東西前,我不能跟天哥一起回去!」

「事實上,我們現在也走不了了。」

和泉一織示意他看向緊閉的醫院大門。

「咦?門怎麼關起來了?我們進來的時候還是開著的吧?」

七瀨陸驚訝。

「和泉一織,你剛剛沒有成功聯絡上其他人嗎?」

九条天問他。

「有,可是九条前輩你看。」

他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對方。

⋯⋯你的手機吊飾還真可愛啊。」

九条天看著上頭掛著的兔耳好朋友吊飾,瞥了他一眼。

「咳,請不要注意那種奇怪的地方好嗎!還有,那個是其他團員硬塞給我的,與我個人的喜好並沒有任何關係!」

「是這樣啊⋯⋯

他意味深長地說完後,才看向對方的手機螢幕,上頭是他跟和泉三月之間的對話。

然而當九条天看到那句明顯就不是和泉三月傳來的話時,他也有些笑不出來了。

他下意識地嘖了一聲,才又接著開口。

「我看我們還是報警吧。讓他們也卷進來就不好了。」

「報警⋯⋯嗎?」

和泉一織遲疑。

他實在不覺得現在這種狀況,警察能夠幫得上忙。

⋯⋯打不通。」

一向最聽九条天話的七瀨陸沒有絲毫遲疑就直接打了電話,然後遺憾地發現此路不通。

「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現場氣氛低迷,就連九条天或和泉一織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好突破現狀。

而就在三人感到一籌莫展的時候,自他們的背後傳來一道有點熟悉的虛弱嗓音。

「來這邊,出口在這裡。」

「嗯?啊,是布丁桑!」

七瀨陸認出對方,高興地向他揮手打招呼。

「布丁⋯⋯?」

他看起來有點疑惑,不過也沒有繼續追究,只是朝他們招招手,要他們過來自己這邊。

「我帶你們去另一個緊急逃生口。」

「好啊,謝謝你!」

他高興地準備要走向對方,這時,九条天出手阻止他的行動。

「等等,陸,你為什麼這麼信任他?這個人明顯就不是活人吧?」

「啊,因為那時天哥還沒有過來這裡,所以不知道。布丁桑是好人喔!對吧!一織!」

⋯⋯不,先不說原本那個在太平間的屍體是不是好人的問題。眼前的這個人明顯就跟原本那個人不一樣吧?」

「咦?」

「七瀨桑你沒有注意到嗎?他的手還好好的啊。」

和泉一織無奈地看了七瀨陸一眼。

「就算佐藤桑後來幫他想辦法接了回去,接口處的衣服也不該這麼平整吧?」

「啊,真的欸。」

他看向對方身上的衣服,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和泉一織所指出的疑點。

「呵呵呵呵⋯⋯

被拆穿的那個人影也不辯解、只是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那道詭異的笑聲在空蕩的大廳裡產生無數回音,聲音與聲音在反覆交疊之下,嚴重影響了三人原本集中的注意力。

而就在他們痛苦地捂住耳朵、以為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碎的瞬間,四周卻又突然變得寂靜。

九条天與和泉一織抬起頭來,便看見方才還看起來像是成年男性的人影化形為小女孩的畫面。

她快速向前,伸出雙手、抱住正低頭抵抗噪音的七瀨陸。

「說了不會讓你們離開的嘛。」

她嗓音如蜜,帶著小女孩特有的撒嬌埋怨語氣。

接著她的身影便再度淡去,只是與剛才那次不同的是。

這次小女孩與七瀨陸一起消失不見了。

「它到底想對七瀨桑做什麼⋯⋯九条前輩、呃。」

和泉一織轉頭看向九条天,原本想與他討論接下來兩人該如何行動,但對方臉上的表情實在太過恐怖,讓他忍不住嚇了一跳。

⋯⋯

九条天沒有說話,臉色陰沈得可怕。

他深吸一口氣,嘗試讓自己冷靜下來。

接著對和泉一織開口。

「和泉一織,我們走吧。」

⋯⋯要去哪裡?」

「當然是陸所在的地方。」

「我們應該沒有辦法知道七瀨桑的具體位置吧?」

「只要把這間醫院全部找過一遍就可以了吧?」

他露出微笑。

「你會跟我一起找的吧?」

看著眼前明明在微笑、卻硬是讓人看出他的滿腔怒氣的九条天,和泉一織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決定不正面回應對方的話。

只是點頭表示了解後,便跟著他一起走向通往二樓的階梯。

兩人上到二樓後,放眼望去便是一條殘破不堪的走廊。

搖搖欲墜的燈座、沒有標示牌的房間、公佈欄上的海報也模糊不堪,只能隱約看見「健康生活」之類的標語。

「這裡感覺還真危險。聽說你們早上還在這邊錄影?怎麼會選這種地方?」

九条天皺眉。

「不,雖然我們知道這所醫院廢棄已久,但在正式開始錄影之前,就有派人先過來確認過現場環境⋯⋯至少我早上在這層樓錄影的時候,二樓並沒有像現在這樣,看起來這麼破舊。」

「也就是說,這所醫院跟白天並不一樣了?也是,畢竟就連幽靈都出現了。」

「九条前輩你還真冷靜啊。」

和泉一織覺得對方的反應實在太過平靜、反而不太正常。

「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才能夠確實解決問題吧?」

他瞥了他一眼,揚起嘴角。

「還是說,以冷酷形象為賣點的、IDOLiSH7的完美高中生,其實很怕鬼嗎?」

⋯⋯我並沒有特別——咦?」

和泉一織反駁到一半,就看見一道長得很像七瀨陸的半透明人影快速自他們的眼前飄過、接著便直接鑽進位在二樓最尾端的房間。

走廊上甚至還迴盪著對方愉悅的笑聲。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那間房間是安寧病房。

不同於一般病房,那間房間給人的感覺很是寧靜安詳。

暖色調的壁紙舒緩了醫院帶給人們的壓迫感;大片的玻璃窗在白天能夠讓陽光充分灑進室內;病床旁邊還有一個大大的花瓶、以前應該常綴著美麗而生機勃勃的花朵。

那裡是可以讓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人們好好地閉上眼休息的地方。

一般來說應該是。

和泉一織不知道在夜晚的廢棄醫院裡,安寧病房會是什麼樣子。

「走吧。」

九条天沒有任何遲疑,率先走向那個房間。

兩人進到房內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隨著晚風大幅飄動著的灰色窗簾。

和泉一織記得早上自己來這邊錄影的時候,這裡的窗戶玻璃雖然不怎麼乾淨、但至少還是完整的。

但是現在卻只剩下帶著鏽跡斑斑的窗框。

這裡是二樓,如果能找到繩子之類的東西,也許可以考慮從這裡逃出去。

和泉一織思考著,正打算和九条天討論時,就發現對方像是發現了什麼似地、快步走向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怎麼了嗎?九条前輩。」

九条天從那個角落撿起某個東西。

「你看這個。」

「嗯⋯⋯咦?」

和泉一織瞪大雙眼。

那是七瀨陸的鞋子。

「而且⋯⋯

他示意他看向那個角落。

因為環境很是昏暗,和泉一織剛剛還沒有發現。

那個角落有一灘暗紅色的液體,看起來很是怵目驚心。

「那是⋯⋯七瀨桑的⋯⋯

和泉一織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蹲下身、伸向那灘液體的手帶著明顯的顫抖。

「別碰。」

九条天握住他的手,阻止他。

「可是⋯⋯

「現在還不能確定那是陸的血。可能只是這裡的傢伙為了迷惑我們才使出的把戲而已。」

他的語氣很堅定,握著自己的掌心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

和泉一織深吸一口氣。

⋯⋯對不起,我失態了。」

「沒事。你也不過是個高中生,遇到這種事,慌張一下也蠻正常的。」

⋯⋯九条前輩你也不過大我一歲而已吧?」

「年齡上是那樣沒錯。不過就人生經歷而言,我認為自己與你之間還是有很大一段差距的。」

他拉著他起身。

「應該還算擔得起你的那一聲『前輩』吧。」

明明嘴上說得挑釁,臉上卻露出那麼溫柔的笑容。

⋯⋯你這樣,稍微有點犯規了吧?」

和泉一織撇過頭去。

「嗯?你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

「是嗎?」

九条天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開始觀察這個房間的其他地方。

「我覺得剛剛那個影子特地引我們過來,應該不會只是為了讓我們看這灘血跡跟鞋子而已。找看看還有什麼其他的線索吧。」

「嗯。」

他點點頭,與對方分為兩邊,開始仔細尋找在這個房間內是否還有其他稱得上線索的事物。

一段時間後,兩人最終也只在那張破舊的病床底下找到一隻身上帶有乾涸血跡的小布偶熊,沒能找到更多線索。

「先不論它身上沾著的血跡,這個布偶的其他地方看起來也讓人有點不舒服啊。」

九条天端詳著布偶,如此評論道。

少了一邊的鈕扣眼睛;左耳的地方有著明顯的缺口、造成內裡的棉花外漏出來;右手上還纏著一小段繃帶。

「我倒是覺得它有點可憐⋯⋯

和泉一織接過布偶,拍了拍它頭上的灰塵。

「不過它好像也稱不上什麼線索,還是放回去吧。」

他將布偶好好地放回病床上。

就在這時,原本還因為內裡的棉花不太均勻、而坐得歪七扭八的布偶突然動了起來。

兩人看著布偶歪歪扭扭地站起身。

⋯⋯九条前輩,我們是不是應該趁現在先退出去比較好?」

和泉一織開口提議。

「不、先等等。」

九条天決定再觀望一下。

布偶抬起頭、用單邊的鈕扣眼看著他們,開口唱起有些斷斷續續的歌。

 

請幫幫我

缺失的 缺失的 眼睛

沒辦法看見完整的世界 無理 無理

耳朵 破了個大洞

聽不見 聽不見 那個孩子的聲音

失去平衡的身體

棉花飄散在某個角落

好痛 好痛喔

右手的傷口 不能癒合

請幫幫我 請幫幫我

如果願意的話 會給你們很棒的獎勵喔

 

(同場加映日文版)

助けて 助けて

無くした 無くした ボタンの目

世界(すべて)を見るのは 無理 無理

大きく 大きく 穴が開いた耳

あの子の声 聞こえない 聞こえない

バランスを崩した

棉が 腸が どこかに散らかってた

痛い 痛いよ

右手の傷 包帯でも 癒えない

助けて 助けて

助けてくれたら いいものあげる

 

布偶唱完歌後,便再度倒在病床上,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

和泉一織與九条天互看一眼,確認這應該不是他們兩人共同的幻覺。

「要⋯⋯幫它嗎?」

⋯⋯它剛剛最後的那一句,是在唱『會給你們很棒的獎勵喔』沒錯吧?」

見和泉一織點頭,九条天才又接著說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在找陸的途中,順便幫它一下好了,說不定它可以幫我們逃離這個地方。」

「會這麼順利嗎⋯⋯

雖然心裡還有些猶豫,但和泉一織還是拿出手機,先是將對方剛剛所唱的內容儘可能地記在手機的記事本裡,最後還不忘打開拍照模式,拍了一張那個布偶的照片。

「那我們就出去吧?」

「嗯。」

兩個人離開了安寧病房,走在二樓的走廊上,九条天開口問他。

「關於剛才的那隻布偶熊,應該只需要找到針線跟鈕扣就可以了吧?」

「不,我想我們還需要找到一些棉花才行。」

和泉一織確認了一下手機的記事本。

「嗯,感覺好像也不是太難找到的東西,總之先去這層樓的護理站之類的地方看看?」

「好。」

「這麼說起來,和泉一織你擅長家政嗎?像是料理或是縫紉之類的。」

「不管是料理還是縫紉,我都沒有問題⋯⋯等等、這是要我縫的意思!?」

「不愧是全能高中生,那就交給你吧。」

「九条前輩你這樣不會太奸詐嗎!」

和泉一織抗議。

「不會啊。」

九条天一臉坦蕩。

「唔⋯⋯

見對方回答得這麼理所當然,饒是自己,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可以用來回嘴的說法。

「啊,這裡應該就是二樓的護理站了吧?」

他抬頭看了眼懸在上方的告示牌。

「這裡的東西應該蠻雜亂的,我們分成兩邊找?」

⋯⋯好。」

進入護理站後,看到九条天走向一旁的資料櫃,和泉一織便轉向另一邊的辦公桌。

然而不管兩人怎麼翻找,都沒有找到他們所需要的東西。

「再怎麼說,至少應該要有處理傷口用的棉花吧?」

九条天看著眼前的藥品櫃,只在裡頭看到一些不知道裝著些什麼藥的瓶瓶罐罐。

「感覺就像是有什麼人故意不想讓我們找到似的⋯⋯

和泉一織蹲下身,正打算看看櫃台下有沒有可能有他們想找的東西的時候,突然,一隻傷痕累累且膚色慘白的手自櫃台下方的陰影處伸了出來,並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地往裡頭拖去!

「咦!?」

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和泉一織整個手臂都被對方拖了進去。

「怎麼了⋯⋯喂!」

九条天一回頭便看見他的困境,他趕緊跑過來拉住他的另一隻手。

「等、九条前輩,我可不是拔河用的繩子啊!」

「難道你希望我直接放手嗎?唔⋯⋯這隻手看起來纖細、力氣還真是不小⋯⋯

他咬緊牙關,看起來一點也不比被當成繩子的和泉一織輕鬆多少。

看著眼前僵持不下的局面,九条天覺得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決定開口對那隻手喊話。

「呵,你確定還要繼續堅持下去嗎?其實我很清楚你害怕什麼東西,如果你再不放手的話,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接下來會怎麼做。」

那隻手的力道減弱了一點。

很好,看來雖然對方只有露出一截手臂,但威脅這個方法還是有用的。

九条天微微一笑。

他單手繞過和泉一織的背部,一把環抱住他的身體、好避免他直接被那隻手拖走,一邊傾身向那片黑暗喊話。

「你也不想再死一次,對吧?」

⋯⋯

那隻手鬆開和泉一織,並且默默退回了櫃台下的陰影處。

和泉一織甚至能感覺到對方鬆手時,指尖處細微的顫抖。

⋯⋯九条前輩。」

「嗯?」

他扶著他爬起身,不忘拍拍自己衣服上沾到的灰塵。

「可以麻煩你接下來就算要說這種威脅人的話,也不要這麼靠近我說嗎?真的很嚇人⋯⋯

「這應該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吧?倒是和泉一織,我認為你應該更小心謹慎一點。」

⋯⋯因為身為一個偶像,我們不應該讓粉絲擔心嗎?」

「那也是一部分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還有人在等著你平安回去吧?」

九条天沒有笑,只是用著理所當然的語氣對他說道。

說完後,也沒有等他回應,便打算轉身繼續找線索。

⋯⋯那個,九条前輩。」

和泉一織沈默一下,最終還是決定開口說出自己來到這裡之後,一直沒有說出口的話。

「嗯?」

九条天翻找著抽屜,沒有抬頭看他。

「雖然可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總之,謝謝你擔心我。還有,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他的手頓了一下,接著才又繼續手上的動作。

「嗯。」

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和泉一織看得出來他嘴角上揚的幅度。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莫名的害羞。

於是他撇過頭去,正打算再找找看其他地方是不是還有什麼線索的時候,就看見剛剛那隻手又從櫃台下的陰影處伸了出來。

在地上放下一張紙條後,便又小心翼翼地縮了回去。

和泉一織撿起那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對不起,我只是難得看到高中生,覺得好香,才想摸摸你的。棉花在轉角的倉庫,我告訴你們了,請不要再殺我一次。」

⋯⋯

好香的高中生是指自己嗎?

「怎麼了?」

九条天湊過來。

因為不想讓對方看見那個莫名其妙的形容詞,所以和泉一織將那張紙條重新摺好收進口袋後,便簡單地向他解釋了一下。

「剛剛的那隻手說倉庫那裡有棉花,請你不要再殺他一次。」

「這算是賄賂?」

他挑眉。

「應該比較像是賠禮之類的⋯⋯總之我們先去轉角那邊的倉庫那裡找棉花吧。」

兩個人離開護理站、順利地在走廊另一側轉角的倉庫裡找到棉花後,原本正愁著下一步該怎麼做,這時,自他們剛剛才翻找過的紙箱後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嗯⋯⋯?」

和泉一織原本想要再去移動一下那個紙箱,卻被一旁的九条天給阻止。

「和泉一織你應該不想再被奇怪的東西抓住吧。」

⋯⋯你說得對。」

兩人慢慢拉開與那個紙箱之間的距離,而紙箱後的東西像是察覺了他們的意圖,製造出的動靜也越來越大。

啪噠!

那個紙箱終於被撞倒,與和泉一織跟九条天面面相覷的、是一群長著類似兔子耳朵的不明生物。

「兔子?」

九条天疑惑。

「呀!被發現啦!」

「怎麼辦?怎麼辦?被發現啦!」

長著兔子耳朵的小精靈們驚慌失措地上蹦下竄了好一陣子,接著和泉一織便感受到自己的褲腳被其中一隻給拉住了。

「啊,一織哥哥,你來接我回家了嗎?」

「是嗎?是來接我們回家的嗎?大家都可以一起走嗎?」

「可以一起走嗎?」

⋯⋯

和泉一織覺得心臟一緊,整個人搖搖晃晃地靠在一旁的牆上,不知道在低聲碎念著什麼。

「太可⋯⋯⋯⋯

「為什麼他們會知道你的名字?」

九条天沒有理會他那過激的反應,反正自己早就隱約察覺到對方超級喜歡可愛東西的這個事實了。

陷阱?

他轉向那群兔耳小精靈,對他們投以懷疑的眼神。

這時,另一隻看起來也很警戒他們兩個人的小精靈所說的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們⋯⋯跟那個紅色頭髮的孩子是一夥的嗎?」

「紅色頭髮的孩子是指陸?你們知道陸在哪裡嗎?」

顧不上這是否又是一個針對自己所設下的陷阱,九条天急切地追問。

「我們⋯⋯直到剛才為止都還跟那個紅色頭髮的孩子在一起。」

「是陸陸告訴我們一織哥哥會來帶他回家的,他還說也可以帶我們一起走喔!」

「不對啦!是『一織』跟『天哥』!」

兔耳小精靈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倒也算是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啊,可是現在不行了。」

這時,那隻抓著和泉一織褲腳的小精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默默放開手,表情看起來很是難過。

「對啊,已經不行了。」

其他小精靈也一齊附和著。

「為什麼現在不行了?這麼說起來,你們是特地過來找我們的嗎?」

好不容易從衝擊中回過神來的和泉一織開口發問,彷彿剛剛那個靠在牆邊說不出話來的人不是他一樣。

「因為她喜歡上陸陸了……她是不會輕易讓你們帶走他的。」

「我們來找你們,就是不希望陸陸被她永遠留在這裡。」

「我們也很喜歡陸陸,我們知道他並不想留在這裡。」

「等等、她?」

「應該是指那個剛剛那個帶走陸的幽靈小女孩吧?」

九条天眼神冰冷。

「不過那可不是那個小女孩說了算。」

「你們要違抗她嗎?雖然她外表看起來是個小女孩,可是她很厲害的!」

小精靈們看起來很擔心。

「很厲害?具體來說她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嗎?或者是弱點?」

和泉一織問。

「只要在這間廢棄醫院裡,她就是無敵的,因為她是在這裡待最久的靈⋯⋯

「至於弱點的話,雖然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但她有一隻很寶貝的布偶熊,她會盡全力避免它受到傷害。」

「這麼說起來,最近好像都沒有看見她抱著那隻布偶熊出現?」

「嗯嗯,沒看見!」

「會不會是不見了?」

「一定是這樣!」

「布偶熊⋯⋯

和泉一織跟九条天對視一眼。

在對方的眼中看見同樣的結論。

看來他們得先把那隻布偶熊的問題給解決才行了。

「我能再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嗯?」

「什麼問題?」

「問我問我!我喜歡回答問題!」

「真的太可⋯⋯咳!」

和泉一織正色。

「你們知道哪裡可以找到針線或鈕扣嗎?」

「鈕扣⋯⋯不知道⋯⋯

「如果是要找針線的話,可以去三樓的手術室找!」

「有的有的!銀色的針跟黑色的線!」

「這樣啊,謝謝你們願意告訴我。」

和泉一織認真地對兔耳小精靈們道謝。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飛快地蹲下身、摸了摸他們的頭。

兔耳小精靈們垂下耳朵,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我們可以走了嗎?」

九条天半倚在門口、雙手環胸,大有一種想丟下他不管、自己先去三樓手術室的意思。

⋯⋯可以了。」

他站起身,朝兔耳小精靈們揮手道別,兩人便在他們的送別聲中,踏上通往三樓的階梯。

兩人上到三樓後,先是抬頭看了一下懸掛著的指示牌,確認方向後,便向通往手術室的方向走去。

走在空無一人的走道上,兩人並沒有開口談話,只有沈默的氣氛在他們之間無限蔓延開來。

「和泉一織,你隨便說點什麼吧。」

九条天開口,語氣隨意。

⋯⋯為什麼?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麼好聊的吧?」

「太安靜了。雖然醫院本來就是一個必須保持安靜的場所,可是我其實不怎麼喜歡太過安靜的地方。」

他看向他,眼神平靜無波。

「尤其是夜晚的醫院。」

⋯⋯九条前輩,你小時候常常在醫院陪七瀨桑嗎?」

「嗯,在他住院的時期,我通常放學後就會直接過來醫院陪他。」

他閉上眼,像是在回想。

「白色的床單、消毒水的味道、帶著氧氣罩的陸的側臉⋯⋯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直到現在,我還是能在腦海中輕易地回想起那些記憶。」

「九条前輩⋯⋯

「不需要對我們感到同情,因為哪怕是躺在病床上,陸也總是笑著的。他是個懂事又可愛的孩子,即使是在醫院裡,也有很多人喜歡他、願意常常到他的病房裡來找他玩。」

九条天笑了笑,而等到他再度睜開眼的時候,他臉上已回復到和泉一織所熟悉的那副冷淡神情。

「走吧,陸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躺在病床上等待別人來找他玩的小男孩,現在的他是你們IDOLiSH7的主唱,他有義務肩負起對粉絲的責任。這裡不是他應該待著的地方。」

⋯⋯是的,我會讓他在舞台上閃閃發光,是比TRIGGER的九条天還要璀璨耀眼的光芒。」

「呵,還真敢說啊。」

「當然,我們IDOLiSH7的主唱有這種實力。」

「那就等著你們來挑戰——嗯?」

九条天的話說到一半,拐過走廊的轉角後,突然映入眼簾的場景讓他皺眉。

「怎麼了⋯⋯病床?還有氧氣罩?怎麼會出現在走廊上?」

和泉一織看著那張突兀地橫在路中央的病床跟床上擺著的氧氣罩,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

滴答。

一點紅色的水自天花板上落下,滴到了病床邊緣的部分,發出微弱、卻不容他人忽視的聲音。

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直到大片大片的紅色渲染了整張病床、將所有的白色給吞噬殆盡,他們都沒能做出更多的反應。

⋯⋯是血的味道。」

空氣中的鐵鏽味讓他們根本沒有裝傻的餘地,只能正視眼前的現實。

他從來沒有聞過這麼濃厚的血腥味。

和泉一織用力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

「那是⋯⋯

九条天的聲音越來越小聲,他沒有聽清楚他的後半句話。

「什麼?」

「我說。」

他轉頭看向他。

和泉一織第一次看見對方這麼不安的表情。

「那是陸的病床。」

「只是長得很像而已吧?這裡並不是七瀨桑小時候待過的醫院,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是同一張⋯⋯

和泉一織嘗試著用道理說服對方,但九条天卻只是直直地看著那張染血的病床,彷彿聽不見他的聲音似的。

⋯⋯該不會⋯⋯

對方異常的行為舉止讓他想起了這個醫院最有名的那個傳說。

午夜過後,闖入這所廢棄醫院裡的人將會看見自己最害怕發生的場景。

他拿起自己的手機。

1201

已經過午夜了。

和泉一織知道自己最害怕的場景是什麼。

所以他也知道眼前的一切,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旁的那個人,他內心深處最害怕的景象。

漆黑無光的醫院走廊。

沾染血液的病床。

不知去向的七瀨陸。

他站得筆直,但和泉一織沒有忽略垂在他身側、正隱隱顫抖著的雙手。

他握住了他的手。

「九条前輩,請你冷靜下來,那不是真的。」

⋯⋯我知道。但就算我心裡很清楚這都不是真的,我也不想看見這樣的景象;更不想看見陸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的樣子、那就好像他已經——」

九条天有些失控,掌心不若先前的溫暖,反而透著些許冰涼。

⋯⋯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和泉一織的語氣很堅定。

「請相信我。」

九条天看著他,和泉一織也不避開,就只是這麼與他對視。

他的眼神沒有任何一絲猶疑,讓他不禁想要去相信,自己所擔心的一切在對方的掌控之下,真的不會有到來的那一天。

⋯⋯我知道了。」

九条天呼出一口氣,原本緊繃著的身體也隨之放鬆。

「那我們就繼續前進⋯⋯是說,手,可以放開了嗎?」

⋯⋯

九条天看了他一眼。

⋯⋯?」

和泉一織不明就裡。

他放開他的手,撇過頭後,便繞開那張染血的病床,逕自朝手術室前進。

「等、九条前輩!」

他趕緊跟上對方的腳步,自然也就沒能看見走在前頭的九条天臉上難得有些惱怒的神情。

兩人進入手術室後,眼前的景象讓自從進入這所廢棄醫院後、一直都試圖保持冷靜的和泉一織當即亂了手腳。

嬌小的人影被血色的紗布給綁住,整個人被懸吊在手術台上方、動彈不得;對方平日裡總是帶著充滿活力的雙眸此時也緊緊地閉著,臉色如屍體般灰白、毫無生氣;紅色的液體自他身上落至手術台上、由點成線,最終在手術台上形成一個不大也不小的血潭。

「哥哥!」

「等、和泉一織!」

和泉一織驚慌地大喊著對方,接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上前去、直接爬上手術台,一把抱住了昏迷的和泉三月。

九条天完全來不及阻止他。

⋯⋯心跳聲還很平穩,呼吸也正常⋯⋯

他快速地確認對方的生命跡象,接著才又轉頭看向九条天。

「九条前輩,你能不能幫我找一下附近有沒有像是剪刀之類的東西?我不能讓哥哥繼續被吊在這種地方!」

「你確定他是真的和泉三月嗎?」

九条天問他。

⋯⋯

和泉一織沈默。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抱著的人,再度抬頭時,眼神中已經沒有任何一絲迷茫。

「我很確定他真的是我哥。」

⋯⋯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九条天走向一旁放置著一大堆雜物的置物架,試圖從裡頭找出足以剪斷那些紗布的器具。

而等到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把看起來能派上用場的剪刀(順便也找到了他們原本想來這裡找的針線),正準備拿給和泉一織時,一道人影自手術室的門口衝了進來,毫不遲疑地撲倒了他。

「九条前——七瀨桑!」

和泉一織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被撲倒在地,正準備跳下手術台去幫忙時,才發現那個人竟然是他們一直在尋找的七瀨陸。

下一秒,他就動手掐住了被他壓在身下的九条天的脖子,臉上甚至還帶著微笑。

「七瀨桑!你在做什麼!」

見狀,和泉一織也顧不得身邊還昏迷著的和泉三月,便跳下手術台,想跑到對方身邊、阻止對方。

然而他卻沒有再跨出任何一步。

一道未知的力道自他上方壓下,逼迫著他向下,最終只能跪倒在地。

「怎麼回事⋯⋯唔!」

和泉一織看見那個小女孩的幽靈自手術室外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跟前,接著側過身、將臉湊近他,笑著開口。

「喜歡⋯⋯哥哥們⋯⋯留下來陪我,不可以嗎?」

「妳⋯⋯

「爸爸媽媽,都一直沒有過來⋯⋯熊熊也不見了⋯⋯我想要新的朋友⋯⋯

她的笑容頓了一頓,接著又扯開嘴角、露出更大的笑容。

「把你們通通殺掉的話,你們就可以留下來陪我了,對吧?」

⋯⋯

怎麼辦?

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眼前的困境?

和泉一織心急如焚,眼角餘光看見一旁被七瀨陸給壓制住的九条天已然昏迷過去。

如果讓七瀨陸知道是他親手將九条天給⋯⋯

和泉一織的思考空白了一瞬間。

不行!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那個!我知道妳說的那隻布偶熊在哪裡、我可以幫妳找回來!所以請妳不要傷害他們、並且讓七瀨桑恢復原狀吧!」

⋯⋯真的?」

小女孩遲疑了一下。

「真的!」

「好。」

她解除了對七瀨陸的控制,對方隨即倒在了九条天身上。

同時,和泉一織感覺到那股壓制著他的力量消失了。

「我在這裡等大哥哥幫我把熊熊找回來。如果大哥哥騙我的話,我就把這三個人通通殺掉。」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手術台旁,接著坐在其上,晃盪著雙腳。

⋯⋯我知道了。妳也要向我保證,在我回來前,不可以傷害他們。」

「這是約定的意思嗎?」

小女孩歪著頭。

「對。」

「嗯⋯⋯好吧!我會好好遵守約定的!大哥哥也是!不可以違背約定喔!說謊的人——」

「要吞一千根針,對吧?」

「嗯!」

小女孩笑了。

和泉一織認真地朝她點點頭,在確認過九条天與七瀨陸目前的身體狀況並無大礙後,便拿走他手中剛剛才找到的針線,退出了手術室。

走出手術室後,和泉一織拿出自己的手機,重新確認那隻布偶熊所唱的歌詞內容。

「鈕扣、棉花、針線⋯⋯現在就只剩下鈕扣了嗎⋯⋯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扯下自己衣服上的鈕扣。

「接下來應該只要回去二樓把熊修好、再拿回來就可以了吧?希望不要再出現什麼奇怪的狀況了⋯⋯

和泉一織嘆氣,沿著剛剛來時的路折返,結果還沒等他回到二樓的那間安寧病房,就在三樓的樓梯口看見原本應該要在太平間的佐藤。

對方手上還拿著自己要找的那隻布偶熊。

「佐藤桑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說超過午夜十二點之後你們就不能離開太平間的嗎?」

「是那樣沒錯,不過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幫你拿一下這個。」

佐藤舉起手上的布偶熊向他示意。

「謝謝⋯⋯咦?」

和泉一織看著對方的身體自指尖開始一點一點地崩壞,碎片還未觸及地板、便已消失在空氣之中。

「佐藤桑!」

他驚恐地大喊。

「哎呀哎呀,看來大叔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佐藤臉上一片平靜,語氣釋然。

「為什麼⋯⋯其實我自己回去拿那隻布偶熊也是可以的吧?根本就不需要讓佐藤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不行喔。」

他打斷他。

「因為安寧病房只能接受每位『訪客』一天一次的探視。超過一次的話,會被視為裡頭的『住民』,就再也出不來了。」

⋯⋯

和泉一織沈默。

「別難過,我本來就只是一具屍體,能在最後幫上你們一點忙,我已經很高興了。」

⋯⋯真的很謝謝你幫了我們這麼多忙。」

「不客氣,因為你們都是可愛的孩子嘛。」

佐藤搔搔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靦腆的笑容讓和泉一織覺得對方原本慘白的臉色在那一瞬間找回了一絲活人的生氣。

原本還想再說點什麼,但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身體已經崩壞得幾乎快要看不出原本的相貌。

「啊,如果有遇到布丁的話,再幫我跟他說聲抱歉吧。就說『對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可以的話,下輩子再當你的鄰居,不是冰櫃的那種。』吧!」

「我知道了。」

「謝啦。」

隨著這句話的尾音,原本還被對方拿在手上的布偶熊掉到地上。

輕輕一聲。

沒有揚起多少塵土,宣告了一個存在的消逝。

⋯⋯

和泉一織撿起那隻布偶熊,覺得內心好像有些無所名狀的情緒。

滿滿地充斥其中,卻不能被釋放。

他深吸一口氣。

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深深一鞠躬後,才走到一旁,開始修復那隻布偶熊。

先是將棉花自左耳的缺口塞進去,稍微調整一下整體、以求分佈均勻,接著縫上缺口⋯⋯

第一針下去的時候,和泉一針就發現自己落針的手並不如往常平穩。

他內心情緒起伏著,緊張、不安、恐懼、悲傷⋯⋯種種負面情緒盤踞心頭,讓他即使臉上淡然依舊,卻無法做到全然冷靜。

再一針。

銀色的針帶著黑色的線穿過布偶熊耳朵上的裂口。

接著便刺破他的指頭。

鮮紅色的血珠冒了出來。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他放下布偶熊,正打算先從口袋裡找OK繃來處理自己手上的傷口,就聽見自己腳邊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

「啊,流血了。」

「受傷了,需要包紮!」

「有藥水嗎?」

「有的有的!」

「你們是在二樓倉庫那邊遇到過的⋯⋯?」

和泉一織看著眼前吵吵鬧鬧的兔耳小精靈們,驚訝地瞪大眼睛。

「我們過來找一織!」

「想幫你的忙!」

「幫忙?」

「嗯!」

兩隻兔耳小精靈拉過他的手就開始幫他包紮;還有兩隻幫他把布偶熊移到比較乾淨的地方、並小心翼翼地握著銀針。

最後一隻小精靈辛苦地爬上他的膝蓋,雙手高舉、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頰。

「一織不要哭!痛痛、痛痛,飛走囉!」

⋯⋯我並沒有哭。」

「沒有嗎?」

「沒有。」

「那你哭一下?」

「才不要⋯⋯不過,謝謝你們的安慰,我好多了。」

他笑著用另一隻手摸摸那隻兔耳小精靈的頭。

「真的?」

「嗯。」

「那就好!」

兔耳小精靈們高興地在他腳邊蹦蹦跳跳起來,或多或少地抒發了堵在他心頭的負面情緒。

感覺⋯⋯可以再繼續努力一下了。

用著被兔耳小精靈有些過度包紮的手,和泉一織最終完美地修補好了那隻布偶熊。

將自己的鈕扣固定在布偶熊右眼的位置,剪斷最後的縫線後,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此時,原本還任由他動作的布偶熊突然動了起來。

它的頭一擺一擺地,像是被上緊發條似地,最終對上和泉一織的雙眼。

「你是誰?我的主人呢?」

布偶熊的聲音不若他唱歌時的虛幻飄渺,反而透出些許童音。

「呃。」

和泉一織愣了一下,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算了,你是誰不重要。你幫了我,約好要給你很棒的獎勵。去找主人之前,會給你。不會食言的。」

布偶熊的語句有些混亂,但和泉一織還是聽懂了。

「不,比起獎勵,我們還是先去找你的主人吧。我的同伴現在都在她那邊⋯⋯

「為什麼?主人,很寂寞嗎?因為我不見了的關係?」

布偶熊歪著頭問他。

⋯⋯也許是吧。」

和泉一織不知道小女孩迄今為止的所作所為是否是出於「寂寞」這種情緒,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必須要做的首要任務,就是將眼前的布偶熊帶到對方面前、好換取其他人的安全。

「好吧,那我們走吧。去主人那邊。」

布偶熊點點頭,沿著手臂爬到他的肩膀上坐下。

出發之前,和泉一織想起那群在自己低潮時伸出援手的兔耳小精靈。

看著他們個個都搖晃著兔耳、像是在跟自己道別的樣子,他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蹲下身、一一撫摸他們的頭。

「雖然只相處了這麼短的一段時間,但真的很謝謝你們。」

他微笑著,笑容中帶上一抹紅色。

「不客氣。」

「一織,也要好好保重。」

「要跟陸陸一起回家。」

「雖然不能跟你們繼續在一起,但是你們要開開心心的。」

「嗯,要開開心心的。」

「好。」

和泉一織將他們抱在懷中,明明是沒有溫度的擁抱,卻讓他心頭暖洋洋的。

雖然今天晚上遇到了不少壞事,但果然還是會有好事發生的。

他不禁這麼想著。

帶著布偶熊回到小女孩所在的手術室後,和泉一織原本還想著要將布偶熊好好交還給對方;沒想到當他一進入手術室,那個小女孩就直接衝了過來、將布偶熊搶走後,便不發一語地走到角落、把整張臉埋到熊身上。

間或還傳來細微的哭聲。

⋯⋯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去關心對方,還是應該趁現在帶其他人逃跑。

在衡量過以自己的體力,實在不太可能帶著昏迷的三個人逃跑後,和泉一織嘆了口氣,決定上前關心那個小女孩。

仔細想想,自己根本沒有多少關心人的經驗,僅有的幾次結果又都不怎麼理想⋯⋯

他看向一旁已經被好好地放置在手術台上的和泉三月以及仍舊趴倒在九条天身上的七瀨陸。

即使不想承認,但自己確實不擅長用言語安慰他人。

他想起自家主唱曾經說過的話。

無法好好表達自身情感的時候,對方一向都是靠著歌聲來傳遞的。

「歌聲、嗎⋯⋯

和泉一織喃喃自語著,最終決定相信對方的話。

他靠向角落,在小女孩的身旁坐下,接著清清喉嚨、緩緩唱起那首屬於自己的歌。

 

ここから目指す場所へ まだ遠い場所へ

どんな時も あなたと共に在る

重なる声を 一つの未来で

Ah…響き渡れ このハーモニー

 

溫柔的歌聲在手術室小小的角落裡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不知不覺間,小女孩的哭聲已經停了下來。

她自布偶熊中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和泉一織。

⋯⋯どこまでも。」

他唱完最後一句,看著眼前眼神發亮地看著自己的小女孩,和泉一織突然覺得,也許對方並不如自己所想像的那麼危險也說不定。

⋯⋯再唱一次。」

「誒?」

「我說,再唱一次。」

⋯⋯如果我再唱一次的話,妳可以放我們走嗎?」

和泉一織看準時機,提出條件。

⋯⋯

小女孩沈默下來,抱緊她懷中的布偶熊。

「放他們走吧。」

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布偶熊開口。

「主人想聽他唱歌,要去Live才可以。在那裡,他會唱好多歌。在那之前,我會、陪著妳。在妳身邊,一直一直,唱歌給妳聽⋯⋯

布偶熊舉起它綁著繃帶的右手,擦乾了小女孩臉頰上的眼淚。

「不可以,總是任性地,在原地等著別人來找自己。有想見的人的時候,也要自己主動,踏出一步。」

它頓了頓,說。

「就跟主人的爸爸媽媽一樣。想見他們的話,就去見他們。不需要找替代品,大家都、是無可取代的。」

⋯⋯我知道了。」

小女孩吸吸鼻子,轉向和泉一織。

「我答應讓你們回去。也會去熊熊剛剛說的那個Live⋯⋯到時候,哥哥再唱歌給我聽吧。」

「好。」

和泉一織答應她。

「對了,我要給這個人很棒的獎勵。」

布偶熊想起與和泉一織約好的事情。

「很棒的獎勵?」

「呃,其實不拿也沒⋯⋯

他本想婉拒,但布偶熊意外堅持。

「不行,要給。是謝禮。」

⋯⋯好吧。」

「唔⋯⋯那我先把其他人帶到門口去。熊熊帶哥哥去拿獎勵?」

「嗯。」

看著小女孩揮揮手,昏迷的三個人便像是被什麼無形的線給提起、搖搖晃晃地跟在她身後走向門口的樣子,和泉一織真心覺得,能順利跟對方達成協議真是太好了。

小女孩帶著其他三人離開後,和泉一織也在布偶熊的指示下,走向通往五樓的階梯。

沒有記錯的話,這間醫院的五樓應該就是頂樓的小型花園了。

不知道對方打算給自己什麼東西⋯⋯只希望不要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就好了。

一人一熊(?)行進的過程中並沒有多加交談,就在和泉一織以為他們就會這麼沈默著到達目的地時,布偶熊再度以它有些斷斷續續的嗓音開口向他搭話。

「主人她,不是壞孩子。她只是、很寂寞。」

⋯⋯

和泉一織沒有開口回應對方,只是伸出手來摸摸它。

「主人、死掉的時候,誰也不在她身邊。對你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對不起。」

⋯⋯雖然我沒有辦法代替其他人原諒你的主人。但是,如果你願意保證以後會看著她、不讓她再去傷害其他人的話,我可以教你剛剛我唱的那首歌,這樣至少在她寂寞的時候,你還可以唱歌給她聽。」

「真的?」

布偶熊歪頭。

⋯⋯真的。」

和泉一織覺得自己的心臟有點痛,但他忍住了。

於是,在他們繞過一些廢棄的區域、順利上到五樓花園的這段期間,那隻布偶熊就已經學會其中一段副歌了。

而正當和泉一織打算繼續教他其他部分時,一個熟悉的背影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是布丁桑。

「布丁桑?」

「嗯?布丁?」

聽到他喊自己,對方轉過頭來,滿臉疑惑。

「啊,那是佐藤桑替你要的名字⋯⋯

和泉一織一邊解釋,一邊偷瞄對方的手。

接口的地方有破裂的痕跡,看來的確是本人沒錯。

「那傢伙,又做多餘的事情了⋯⋯算了,反正他都消失了,布丁就布丁吧。」

⋯⋯你已經知道佐藤桑消失的事情了嗎?」

「嗯,是兔耳的小傢伙們過來太平間告訴我的。事實上,我等等大概也要消失了吧?」

「咦?」

「其實佐藤——你們是幫他取了這個名字沒錯吧?總之佐藤他其實弄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

「其實這所廢棄醫院的住民在午夜十二點過後離開自己應在的地方後,並不一定會魂飛魄散。而是跟活人一樣,會看見自己最害怕的場景。兩者的差別是,活人只要意識到那是幻境,自然而然就不會受到影響;但我們卻不一樣。」

他停頓一下,才又繼續。

「活人擁有打破幻境的能力,但死人卻只能無能為力地等待惡夢成真。」

⋯⋯

和泉一織沈默,突然意識到,比起早先在太平間的時候,對方現在不僅說話有精神許多、甚至就連眼下的黑眼圈看起來都淡了不少。

「佐藤的惡夢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小女孩的惡夢則是『獨自一人』,至於兔耳的小傢伙們⋯⋯

他笑了笑。

「在小精靈的世界裡,大概沒有『惡夢』這種困難的概念吧?以這一點來說,單純一點反而比較好呢。」

「那麼布丁桑,你的『惡夢』又是什麼呢?」

「我的『惡夢』嗎?也許就是見證自己戀人的意外死亡、卻什麼也做不到吧⋯⋯

和泉一織注意到對方手中握著一個國王布丁的吊飾。

那是最初在地下室時,對方交給他們、後來在一樓大廳時,被自己用來吸引小女孩幽靈注意力的那個吊飾。

「啊,那個⋯⋯

「這個嗎?我在一樓大廳撿回來的。」

⋯⋯不好意思,明明是布丁桑送給我們的東西⋯⋯

「沒關係,反倒是我該向你們說聲不好意意思。」

「嗯?」

「因為我終於想起來這個東西的來歷、可能沒辦法給你們了。」

他轉過身去,慢慢走向欄杆。

「本來就是布丁桑的東西,你不用這麼介意⋯⋯倒是在地下室的時候,你說只記得好像是很重要的人送給你的東西。那麼剛剛那句話的意思是指,你已經想起來那個很重要的人是誰了嗎?」

「嗯,想起來了。在踏出冰櫃之後,隨著我的『惡夢』一起,什麼都想起來了。」

他背靠著欄杆,神態很是輕鬆。

和泉一織突然意識到對方接下來打算做些什麼了。

「等等⋯⋯

他走上前,試圖阻止對方。

「啊,對了。這個應該是你朋友的東西吧?在來這裡的路上找到的。」

他自口袋拿出一個東西,朝他輕輕一扔。

和泉一織手忙腳亂地接過,低頭一看,才發現那正是他們一開始在尋找的、四葉環的國王布丁吊飾。

⋯⋯那個、布丁桑!」

他大喊著他的名字。

「嗯?」

對方轉過頭來。

⋯⋯

這個人,明明就打算結束自己的生命,臉上卻是如此放鬆的表情。

彷彿是從長年的惡夢中清醒過來一般。

雨過天晴的笑容。

「佐藤桑要我轉吿你,『對不起,他要先走一步了。可以的話,下輩子再當布丁桑的鄰居,不是冰櫃的那種。』」

⋯⋯好。」

他笑著應答。

接著閉上雙眼,身體往後一傾。

舒展開的雙手如同在擁抱著什麼事物。

就這麼脫離了永恆的桎梏。

⋯⋯

和泉一織不知道該不該為對方感到高興,內心的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他只能無聲地嘆口氣。

「很棒的獎勵,喜歡嗎?」

這時,直到剛剛還一直沈默著的布偶熊再度出聲,讓他不禁嚇了一跳。

「呃,什麼?」

「找回、失去的東西。不要留下、任何遺憾。你也是,他也是。很棒的獎勵,喜歡嗎?」

「不要留下任何遺憾嗎⋯⋯

和泉一織不知道自己今晚是不是沒有留下任何遺憾。

但總的來說,至少他已經完成了來這所廢棄醫院最初的目的。

而他今後還有很長的人生,可以充分地去珍惜那些他所重視的人事物。

為了不讓自己最害怕的場景、不讓『惡夢』成為現實。

他還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和泉一織想著,甚至有種想要立即回到宿舍、寫下一份又一份計劃書的衝動。

可能是關於七瀨陸的。

也可能是關於IDOLiSH7整體的。

他的步伐輕快、整個人充滿幹勁。

——直到坐在他肩膀上的布偶熊拉了拉他的領口。

「剛剛的歌、還沒學完。」

⋯⋯

總之現在,還是先想辦法教會一隻布偶熊唱歌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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