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前說明:
*靈異、恐怖描寫有
*在噗浪玩的安價產物
(以下正文)
八乙女樂站在一所已經廢棄的校園的大門前,皺眉看向漆黑的校園。
夜晚的冷風帶來一股陰森的氣息。
他拿起手機,按亮螢幕。
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中,即使只是一支手機的螢幕亮光,也已足夠突兀。
時間剛過午夜。
「⋯⋯得快點才行了。」
八乙女樂推開校園的鐵門。
鏽跡斑斑的鐵門隨著他的動作向內慢慢敞開。
刺耳的聲音讓他聯想起那一天,在休息室內的九条天的話——
「靈異特輯?是因為夏天的關係嗎?說到夏天,就會想到鬼故事呢。」
十龍之介翻看著桌上的節目企劃。
「是嗎?真不想去那種陰氣森森的地方啊。」
他也跟著看起那份企劃,隨口說了一句。
「我記得小鳥遊桑,對這類事情很有興趣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九条天自他們倆的背後經過,走去一旁拿水喝,語氣輕飄飄的。
「真的?」
八乙女轉過頭看他。
「當然是騙你的。樂,你也太好騙了吧?」
「天你這傢伙!」
「你們兩個都住手!樂,你不要動不動就想揪住天的領子!天也是!騙人是不對的!」
十龍之介習慣性地站在兩人中間勸架。
「⋯⋯我對於我騙樂的事情感到很抱歉。可是我想就算那件事是真的,我想樂也不敢晚上自己一個人去企劃中的那所廢棄校園吧?」
九条天坦率道歉的同時不忘再補他一刀。
「哼!誰說我不敢的!也不關紡的事,就天你跟我兩個人打賭吧!你在錄影空檔時,在現場隨機留下一個東西,等錄影結束後,當天晚上我再去把東西找回來。」
八乙女樂向他提出賭約。
「樂!不要這樣!太危險了!」
「可以啊!如果我輸了的話,就隨你處置!」
九条天也生氣了,氣話就這麼衝口而出。
「哼!也不會要你做什麼,就只要你跟我還有龍一起去吃蕎麥麵,你還要擺出最誇張的表情稱讚蕎麥麵好吃!」
「我沒意見,你可不要到時候一個人在廢棄的校園裡哭啊?八乙女二世。」
他笑得嘲諷。
「我才不會!」
八乙女樂起身,氣沖沖地走出休息室。
碰!
門被大力地關上了。
「⋯⋯天,你為什麼要跟樂打那種賭呢?」
十龍之介先是看了門的方向一眼,才又轉向在自己身邊坐下的九条天。
「⋯⋯」
九条天沒有說話,但他可以看得出對方臉上的後悔。
「我跟你一起去追回樂、跟他道歉吧?」
「我拒絕。」
「天⋯⋯」
「⋯⋯頂多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接他回家就是了。」
九条天撇過臉,不想去看十龍之介聽見他這句話後所露出的笑臉。
而在門外的八乙女樂也鬆開門把,轉身離去時,臉上已經沒有一絲怒氣、反而是充滿挑戰欲的眼神。
「我一定會贏,然後讓那個臭小鬼跟我們一起去吃世界上最好吃的蕎麥麵!」
——回憶結束。
「白天錄影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晚上倒是真的蠻可怕的⋯⋯」
八乙女樂再次打量了一下廢棄的校舍,正式進到校園後又與剛剛在外頭看著的感覺截然不同。
他覺得這裡的確有些奇怪。
「⋯⋯雖然天是說要我一個人來,但我只答應要來拿東西,又沒答應我要一個人找。」
(Rabbit chat)
樂:喂,你怎麼還沒到啊?我都已經進來了。
大和:喲,沒想到最想被他擁抱的男人NO. 1膽子這麼小啊?
「⋯⋯」
八乙女樂看著二階堂大和的那句話,原想賭氣回復對方「愛來不來」,但仔細想想,就是因為自己意氣用事跟九条天打賭,他現在才會在這裡。
「⋯⋯我才不會犯同樣的錯。」
(Rabbit chat)
樂:少說這些有的沒的。快來幫我找,回頭我請你喝兩杯。
「有酒喝啊?那倒是不錯。」
一道聲音自八乙女樂身後傳來,等他回頭一看,就看見二階堂大和剛好自大門口走進來。
他的手上還拿著一支手電筒,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用的。
「你也太慢了!」
「你以為哥是為了誰才在大半夜來這種奇怪的地方啊?給我心懷感激一點啊!」
「好啦,我超感激你的。不多說了,我們趕緊進去拿完東西就走吧!」
「說到這個,雖然我知道這是你跟九条之間的賭約,但是九条到底把什麼東西放在哪裡啊?他有跟你說嗎?」
「啊。」
八乙女樂看著二階堂大和,很坦然地對他說。
「我忘記問他了。」
「⋯⋯」
二階堂大和很想現在就丟下八乙女樂回家睡覺,但出於與對方之間的最後一絲交情,他決定還是先不要放棄對他的治療好了。
「那麼你現在可以傳訊息問他一下,相信九条應該不會殘忍到要你找遍整個校園吧?」
「這我可不敢保證。」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他還是拿出手機、準備傳訊息問九条天,對方將什麼東西放在校園的哪裡了。
然而當八乙女樂再次拿出手機時,卻突然發現他的手機的畫面正在瘋狂的跳動著。
而一旁的二階堂大和也聽見了一道奇怪的聲音。
他有不詳的預感。
「喂,二階堂,我的手機好像壞、嗯?你剛剛有聽見什麼嗎?」
「啊啊,聽見了啊。有一道聲音在喊我們兩個的名字,還問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最重要的是,那道聲音聽起來很像我們經紀人⋯⋯」
「你是說紡?可是紡應該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吧?」
八乙女樂完全沒有意會過來。
「難道真的像天說的那樣,紡真的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我是不知道九条說了我們經紀人什麼啦,但今天工作結束後,我是親眼看見經紀人被我們社長接去一起吃飯的。」
二階堂大和臉色沈重。
「二階堂你的意思是說⋯⋯」
他看著對方的表情,突然頓悟對方想說的是什麼。
「我覺得我們好像遇到正主了。八乙女,你確定你還要進去裡面找東西嗎?大不了哥明天陪你一起去九条面前賣萌、哭說自己找不到嘛!」
雖然八乙女樂一點也不想去九条天的面前賣萌,但既然現在情況緊急、再加上還有二階堂大和在(他可不想把對方捲進危險的事情裡),那他自然還是會乖乖放棄回去。
「好吧,那我們就回去吧。」
「明智的決定。我們走吧!」
兩人一起掉頭走向門口。
此時,一個人影出現在大門口前。
「喂,八乙女。」
「嗯,我看見了。」
他們停下腳步,與那個低垂著頭的人保持安全距離。
「喜歡你⋯⋯八乙女樂⋯⋯喜歡你⋯⋯」
人影抬起頭,兩人定睛一看,赫然發現是小鳥遊紡。
「紡!?」
「別傻了!她才不是我們經紀人!」
二階堂大和用力打斷八乙女樂,不讓他有一分被對方迷惑的可能性。
「⋯⋯我知道。」
八乙女樂深吸一口氣,用力閉了閉眼,才又看向那個人影。
「妳是誰?為什麼要用紡的姿態出現?」
「⋯⋯失敗了啊。呵呵呵呵⋯⋯」
人影輕笑起來,雖然是小鳥遊紡的外表、但因為氣質與本人迥異,反而讓人打從心底發寒。
「好久沒有人陪我玩遊戲了。不如你們來陪我玩一場遊戲吧?」
人影在原地轉了一圈,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如果你們能順利地在天亮之前找到你的同伴放在這裡的東西,我就放過你們;做不到的話——」
人影突然靠近他們,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完全來不及反應過來。
「——我就把你們两位所~有的同伴全部變不見呦!」
語畢,人影就如同一道輕煙一般,消失不見了。
待兩人反應過來後,八乙女樂率先開口。
「⋯⋯該死!那傢伙說的是認真的嗎?」
「我想應該是認真的吧?」
二階堂大和頓了頓,才又接著說。
「呵,那可絕不能讓那傢伙得逞了。」
不若剛剛所表現出來的慌張,他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難得看見二階堂大和生氣,饒是現在氣氛嚴肅,八乙女樂也忍不住看著他說了一句。
「呀!哥哥好可靠!愛上你了!」
「⋯⋯」
二階堂大和看著單手放在嘴巴旁邊充當擴音喇叭的八乙女樂,表情很複雜。
八乙女樂看著沈默的二階堂大和,自己也跟著尷尬起來。
現場空氣凝結成一片,最後是八乙女樂用力乾咳了一聲,才打破兩人之間的沈默。
「咳!我們還是趕緊去找天留下的東西吧!」
「這麼說起來,你剛剛是不是說你的手機怪怪的?」
「喔,對啊。」
八乙女樂將自己的手機遞給二階堂大和。
「你看,這樣應該不能用了吧?」
看著依然跳動個不停的螢幕,二階堂大和不得不認同對方的說法。
「我想應該是那個人影搞的鬼吧?沒辦法了,那就我來問他吧。」
(Rabbit chat)
大和:九条,你要八乙女去找的東西放在哪?情況緊急,能收到的話就快點回覆我吧。
二階堂大和發出RC後,立刻就看見對方已讀,並且傳來回覆。
(Rabbit chat)
天: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啊?」
二階堂大和滿臉問號。
「怎麼了?沒辦法傳出去?」
「不,應該算是成功傳給九条了⋯⋯只是他回覆了一串像是口訣的東西給我⋯⋯」
「我看一下。」
二階堂大和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八乙女樂。
「⋯⋯什麼東西?」
八乙女樂也搞不懂對方到底想表達什麼。
就在兩人都還在沉思九条天的用意時,對方又傳了一則訊息過來。
(Rabbit chat)
天:⋯⋯我剛剛根本就沒有打字,那句話不是我說的。
天:二階堂大和,你現在跟樂在一起?你們在哪裡?
天:回答我的問%*^/~
「⋯⋯」
一起看著九条天訊息的兩人,同時陷入了沈默。
這時,又有另一則RC跳了出來。
(Rabbit chat)
你想找的東西在校長室。
那則RC並不是藉由與九条天之間、而是從另一個沒有頭像的人傳來的。
「⋯⋯八乙女,你覺得我們可以相信這句話嗎?」
二階堂大和的眼神充滿懷疑。
「一般來說,陌生人傳來的消息,應該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吧?不過既然我們現在也沒其他方向,又不能直接問天,不如就先去校長室看一看?」
八乙女樂提議。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二階堂大和勉強認同他的論點,兩人就這麼正式進到校舍內部。
進入校舍後,首先映入眼簾的自然是一排排破敗老舊的鞋櫃。
兩人小心翼翼地選擇了一條看起來最安全的道路前進,而等到他們順利穿過鞋櫃區後,回頭查看情況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在距離他們稍微有些距離的某排鞋櫃之中,有一格鞋櫃裡放著一封與四周環境格格不入的純白信封。
「喂,二階堂,你看得到那封信上寫著的字嗎?」
「蛤?我怎麼可能看得到啊?」
「你不是戴著眼鏡嗎?」
「眼鏡並不能使我無所不能好嗎?」
「⋯⋯好吧,那我去拿吧。」
「等等,八乙女你要去拿那封信?」
二階堂大和攔住他,臉上寫滿不可置信。
「對啊,說不定那就是天留下的東西,順利拿到的話,我們就可以回家啦。」
「⋯⋯哥覺得事情應該沒辦法那麼順利結束。」
「那也可以算是一個線索吧?總之我去拿一下。」
「好吧,你小心點啊。」
「知道啦!」
八乙女樂對他笑了一下,便自己往那排看起來傾斜得有些嚴重的鞋櫃走去。
他靈活地閃過路上的各種障礙物,最後伸長手臂,拿到那封信。
「——拿到了!」
「喂、八乙女!快點過來!」
二階堂大和焦急地對他大喊。
「嗯?」
「鞋櫃要塌了!」
「——!」
「把手給我!」
碰!
鞋櫃應聲倒下,而最後靠著二階堂大和拉了他一把的八乙女樂也順利脫身。
「⋯⋯嚇、嚇死我了。」
八乙女樂看著倒塌後掀起厚厚灰塵的鞋櫃區,不禁有些後怕。
「哥也被你嚇得不輕⋯⋯我覺得這已經不是請喝一次酒就足夠償還的了。」
二階堂大和更是脫力,畢竟他是親眼看著那些鞋櫃在對方身後倒下來的。
「哈哈⋯⋯不然請兩次?」
「至少要請一年份吧!」
兩個人幼稚的爭吵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二階堂大和才突然想起八乙女樂過去那個鞋櫃的目的。
「對了,那封信呢?」
「在這。」
八乙女樂將被他握得有些發皺的信拿出來、兩人在地上將信仔細攤平後,就在信封上看見了不得了的訊息。
「給七瀨陸。」
「給阿陸的信?」
「跟七瀨有什麼關係?」
「⋯⋯總之,先拆開看看吧。」
二階堂大和深吸一口氣,八乙女樂能感受到對方的緊張。
他知道對方很不希望看見自家團員被捲進這種危險的事件當中。
就如同他也很不希望九条天跟十龍之介被捲進來一樣。
他想起剛剛九条天最後傳來的消息以及那天在休息室門外,他所聽見的對方說的最後一句話。
「⋯⋯頂多到時候我們一起去接他回家就是了。」
雖然並不是在他本人面前說的話,但八乙女樂相信九条天的這句話應該不是說說而已。
⋯⋯現在也只能祈禱他們不要真的因為自己而跑來這個地方了。
二階堂大和拆開了那封署名要給七瀨陸的信。
信件的內容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只有短短的一句話而已。
「如果我所深愛的你也能來到我身邊就好了。」
「⋯⋯想得美。」
二階堂大和二話不說,就將那封信揉爛後丟到一旁。
看到他生氣的樣子,八乙女樂不用想也知道那封信的內容一定是對七瀨陸不利的事情。
所以他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說了一句。
「那封信對我們沒幫助吧?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按照原訂計畫去校長室?」
「⋯⋯嗯。」
看到八乙女樂完全不介意的樣子,反倒是二階堂大和自己開始彆扭起來。
畢竟是對方冒險去拿來的東西,即使內容的確讓人火大,也不該就這樣丟掉。
他默默地又跑去將那封信撿起來,攤平後再遞給八乙女樂。
「雖然應該沒什麼幫助,但還是先放在你那裡吧。」
「是嗎?好吧。」
八乙女樂笑笑地將信收進口袋,也沒看內容。
「信的內容,你不看嗎?」
「二階堂你不是說對我們沒幫助嗎?那我幹嘛看啊?」
八乙女樂回答得很理所當然。
「⋯⋯該死的帥哥。」
「啊?」
「走啦!」
「二階堂你幹嘛罵我?喂!」
兩個人走進川堂,先是在附近的公佈欄上找到校內地圖,發現校長室位於整棟建築物之中最高的五樓後,便決定先去找樓梯。
走在空盪的走廊上,兩個人原本還會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話,讓氣氛不要太過壓抑,但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誰也沒再開口,沈默再次籠罩了他們。
八乙女樂覺得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如果平常的話,兩人不說話那還無所謂,但在這個隨時都有可能出狀況的情況下,如果他們還繼續保持沈默,也許等到自己察覺的時候,對方就已經發生危險、甚至是消失不見了也說不定。
思及此,八乙女樂決定回過頭去向二階堂大和搭話。
然後他一回頭就看見二階堂大和差點跌倒的樣子。
「唔哇啊!」
「——喂!」
他趕緊伸手拉住對方。
「呼,謝啦,八乙女⋯⋯咦?」
「怎麼了——等等、那個是——」
八乙女樂隨著二階堂大和的目光看去,赫然發現地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大灘紅色的血跡,血跡之中還伸出一隻有著慘白膚色的手、正緊緊地抓住二階堂大和的腳。
「還愣著幹嘛!你快跑啊!」
二階堂大和原想用另一隻腳踹開那隻手,但這時他才突然發現又有另一隻手自地上的血跡中浮現、並抓住了自己的另一隻腳。
他立刻改變心意,鬆開原本抓住八乙女樂的手、並用力推了他一把。
「開什麼玩笑!我才不會丟下同伴逃跑!」
八乙女樂氣得朝他大吼,並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小包來自喜馬拉雅山的岩鹽丟向血跡中的那雙手。
滋——
也不知道是鹽巴本身真的有驅魔的作用,還是來自喜馬拉雅山的岩鹽特別厲害,總之,在八乙女樂將其灑到那雙手上後,那雙慘白的手馬上就鬆開了對二階堂大和的箝制,並且痛苦地扭曲著。
「⋯⋯你丟了什麼啊?」
二階堂大和驚魂未定地看著那雙在血跡中苦苦掙扎著的手。
「那個不重要,我們還是快走吧!」
八乙女樂拉著二階堂大和逃跑,直到他們跑到一樓走廊盡頭的樓梯處,兩人才停下腳步喘氣。
「呼⋯⋯我覺得自己好像要減壽十年了⋯⋯」
「我才要被你氣到減壽十年!」
八乙女樂調整完呼吸後立刻瞪向二階堂大和。
「呃、哥只是想說我們不能兩個人都栽在同一個地方而已⋯⋯哈哈,不說這個了,所以八乙女你剛剛到底是拿什麼丟那個東西的啊?看起來像是鹽巴?」
二階堂大和趕緊轉移話題。
「⋯⋯是我原本想說今天晚上快速找到東西後、跟天還有龍去吃蕎麥麵時能加進湯裡的喜馬拉雅山的岩鹽。」
「喔喔,那用在這種地方好像對你有點不好意思——」
看見八乙女樂又狠狠瞪向自己的眼神,二階堂大和趕緊改口。
「——咳!我的意思是說,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不過我覺得這個地方其實也不宜久留,不如我們趕緊先上二樓吧?」
「⋯⋯啊啊。」
看著二階段大和心虛的表情,八乙女樂也沒辦法繼續生氣,只好簡單答覆對方後,兩人就一同上了二樓。
「這麼說起來,也不知道那個假扮成我們經紀人的人影到底是何方神聖?雖然對方的目的倒是已經一清二楚了。」
「我們應該沒有必要找出那個人的真面目吧?」
八乙女樂皺眉,顯然不想與那個人影牽扯太多。
「如果我們完全不清楚對方的真面目,那萬一等我們真的找到九条留下的東西後,對方又反悔怎麼辦?又或者他突然發難攻擊我們的時候,我們總得有點準備吧?」
「你說得蠻有道理的。所以我們現在不僅要找出天留下的東西,還要試圖尋找跟那個人影有關的線索嗎?」
「說到這個,其實我倒是想問問你。」
二階堂大和停下腳步。
「你們TRIGGER今天不是來這所廢棄的學校錄靈異特輯嗎?有聽到什麼相關的情報嗎?」
「這個嘛,聽說這裡原本好像是專門培養偶像的學校,但是因為彼此之間勾心鬥角的關係,所以好像死了不少人的樣子⋯⋯」
「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是總覺得可以理解啊?畢竟演藝圈本身就已經那麼黑暗了。」
「⋯⋯也許的確是這樣沒錯吧。」
八乙女樂沈默一下,最後還是認同了他的說法。
「嗯?我還以為八乙女你會說些像是『只要有實力,沒什麼好怕的』之類的話?」
二階堂大和意外地看向他。
「⋯⋯別看我這樣,我好歹也是一間經紀公司負責人的兒子。即使混蛋老爹只會叫我拼命訓練、好早日成為合格的熱門商品,沒讓我參與太多公司內部的事,但光是平常聽到的一些傳聞也已經足夠了。」
「這樣啊。」
二階堂大和點點頭,感覺又看見了對方的另一面。
「不過就算知道這個好像也沒什麼幫助吧?頂多只能理解到在這裡過世的人們比起普通人、可能會更加針對我們這件事。」
「⋯⋯也是,不然我們還是再多看看幾個地方吧?反正九条也不一定真的就把東西放在校長室裡。」
兩人達成共識,並在經過一間看起來較為完整的教室後,決定進去裡面看一看。
結果兩人進到教室、大略搜索一番後,就只看到幾張支離破碎的課桌椅,以及在講台上找到一本破舊的點名簿而已。
「這個絕對不是九条留下來的東西吧?」
二階堂大和不是很想掀開那本封面滿是灰塵的本子。
「不是二階堂你說要找看看與那個人影有關的線索的嗎?」
「也是啦,那你掀開看看?」
「為什麼是我掀?」
八乙女樂不滿。
「不然如果八乙女你怕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的話,我來掀也可以啊。」
二階堂大和用激將法激他。
「嘖,我掀就我掀。」
八乙女樂掀開點名簿後,大略看了一下裡頭的內容。
「名字、有無缺席⋯⋯嗯,看起來這個班的人好像都挺認真的,沒有人缺席。」
「沒有人缺席⋯⋯八乙女,你把那個本子給我一下。」
他順手將點名簿遞給二階堂大和,然後看見對方的臉色變得鐵青。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先離開這間教室再說。」
二階堂大和闔上點名簿,接著萬分嚴肅地將其放回原位。
「喔喔。」
八乙女樂從善如流地跟在二階堂大和身後走出那間教室,直到兩個人走出好一段距離之後才開口問對方。
「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本點名簿上寫著的日期⋯⋯是今天。」
「今天?」
八乙女樂有點意會到對方要跟自己說什麼了。
「時間是一點五十分。」
二階堂大和朝他舉起自己的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時間是凌晨兩點整。
十分鐘前,他們還在那間教室裡。
而那間教室裡的學生,並沒有任何一個人缺席。
八乙女樂現在知道二階堂大和的臉色為什麼這麼差了。
「最重要的是,在我將那本點名簿放回去前。」
「還有啊?」
八乙女樂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完全不知道對方接下來還打算告訴自己什麼更恐怖的事。
「我看見我們兩個的名字出現在最下面,原本被記上缺席,後來又被紅筆塗改成有到了⋯⋯」
「⋯⋯二階堂,我真的打從心底感謝你今天有來赴約,真的。」
被八乙女樂這樣正經八百地表達謝意,即使內心已經後悔了八百遍自己今天晚上為什麼要乖乖赴約、二階堂大和仍不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你少來這套⋯⋯對了,說到這個,除了我之外,你還有找別人嗎⋯⋯?」
他趕緊轉移話題。
「說起這個,其實我原本還找了七瀨,總覺得他好像看得見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但看他沒有跟你一起出現,我就在想他大概被你攔下來了吧?」
「⋯⋯原來阿陸這麼晚還想出門,就是因為你啊?」
二階堂大和無奈。
「我還想說他怎麼可能這麼晚還曬衣服、曬衣服就算了,還為了撿掉到外面的衣服、特地換上外出服⋯⋯」
「七瀨也太不會找理由了吧?不過幸好你把他攔下來了。不然要是被天知道我把七瀨捲進這種危險的事情裡,我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吧?」
想起九条天那張怒極反笑的臉,八乙女樂突然覺得剛剛所發生的一切似乎又都還好了。
「你說得對,我還是再發個訊息確認阿陸後來沒有偷跑出門好了。」
(Rabbit chat)
大和:阿陸,你應該有乖乖待在宿舍睡覺,沒有偷偷跑來找八乙女吧?
陸:大和桑,我跟你說實話,希望你不要生氣⋯⋯
「嗯?」
二階堂大和皺眉,心裡不詳的預感愈發嚴重。
(Rabbit chat)
大和:我為什麼要生氣?你還是偷跑出來了嗎?
陸:呃,其實⋯⋯我一直在你們後面。
「欸?」
看見七瀨陸的這句話,二階堂大和跟湊在他旁邊一起看螢幕的八乙女樂同時轉頭看向身後。
他們的身後空無一人。
「⋯⋯」
二階堂大和沈默,謹慎地打出下一句話。
(Rabbit chat)
大和:你⋯⋯是真的阿陸嗎?
陸:⋯⋯
陸:我真的是陸!如果大和桑懷疑的話,可以問我問題啊!
二階堂大和想了想,覺得對方說得也有道理,就問了對方一個應該只有他們團員才知道的問題。
(Rabbit chat)
大和:哥的掃地機器人叫什麼名字?
陸:武藏!
「這下糟了⋯⋯」
「怎麼了?你的掃地機器人不叫做武藏?是說為什麼要叫做武藏啊?」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不僅答對了、甚至還沒有任何一絲猶豫⋯⋯阿陸真的來了⋯⋯」
「⋯⋯而且我們還看不到他?」
八乙女樂提起了另一件讓二階堂大和更頭痛的事。
他想了一想,才又繼續回覆七瀨陸的RC。
(Rabbit chat)
陸:大和桑,你相信我就是陸了嗎?
大和:嗯⋯⋯阿陸,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跟在我們身後的?
陸:其實我從校門口的時候就在了⋯⋯只是為了不想讓大和桑發現,才偷偷跟在你們身後。
陸:只是鞋櫃區坍塌的時候,我還來不及進去,後來也沒辦法從那邊進去。
大和:那阿陸你之後是怎麼進來的?
陸:我後來是從側門進來的。不過等到我再次看見大和桑你們,就是你們從剛剛的教室走出來的時候了。
陸:因為我看到大和桑你的臉色不太好,所以還是直接向你們搭話了。可是大和桑你們好像都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的聲音的樣子⋯⋯
「⋯⋯」
二階堂大和無聲地嘆了口氣。
(Rabbit chat)
大和:阿陸,你聽好。我並沒有在生你的氣,所以即使我們現在沒辦法看到你、你也一定要乖乖跟在我們身後,知道嗎?
陸:嗯,我知道。
大和:然後,之後我會發揮隊長的威嚴、好好生氣的,做好心理準備吧!
陸:⋯⋯好。(kinako笑臉)
大和:很好。
二階堂大和抬起頭,試探性地對著看不見的七瀨陸說話。
「對了,阿陸,你應該可以聽得到我們說話吧?」
『聽得到喔!』
來自七瀨陸的RC。
「那你等等如果發現什麼異常的狀況,或者有什麼話想說,就傳RC給我吧!」
『好的!』
『啊,這麼說起來,大和桑。』
二階堂大和原想暫時放下手機,繼續前進,沒想到七瀨陸立刻又傳了一則RC過來。
『雖然我沒有進去你們剛剛出來的教室,但我從窗戶那邊看到教室裡的人好多,他們還一直看著你們耶⋯⋯』
「⋯⋯我們才不想知道這種可怕的情報啊!七瀨。」
「阿陸,如果沒有立即性的危險,像是這種事情就不用特地跟我們說了,八乙女說他會怕。」
「二階堂你明明也會怕吧!」
「哈哈!哥還是比你好一點的!」
『沒關係,我會保護大和桑跟八乙女前輩的!』
「真可靠啊⋯⋯」
三個人(雖然看起來像是兩個人)就這麼吵吵鬧鬧地繼續前進。
然後在經過保健室時,聽見了自裡頭傳來的聲音。
「說到保健室的恐怖怪談⋯⋯就會想到那個吧?」
二階堂大和率先開口。
「哪個?」
八乙女樂對校園怪談沒什麼涉獵,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會自己動起來的人體模型?』
興趣是閱讀的七瀨陸同學興奮地參與了這個話題。
「窗簾被拉上了啊。不然我們先從門那邊稍微拉開一個小縫、看一下裡面的情況?」
「⋯⋯萬一打開門的時候,裡面的東西剛好堵在門邊看我們怎麼辦?」
「二階堂你不要說那麼恐怖的事情!」
他們最後還是決定先開門偷看一下保健室裡頭的情形。
然後他們就看見裡面只有一個人體模型。
而且對方剛好正在把自己的頭從脖子上摘下來、抱在懷裡撫摸。
「⋯⋯二、二階堂,我、我們還是不要進去打擾他吧?」
「我贊成。」
『嗯?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大和桑你們要這麼害怕,不過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安靜地離開吧!』
三個人默默直起身、往後退了幾步。
與此同時,保健室內的人體模型也察覺到了門外三人的存在。
只見他像是體育選手般擺好姿勢後,就用力地將他懷裡的東西——也就是他自己的頭朝他們丟了過來!
「啊啊啊啊!」
無論是八乙女樂還是二階堂大和都不顧形象地大聲慘叫。
他們飛快地退到牆邊,完全不敢靠近那顆在撞到牆壁後、落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的頭顱。
現場氣氛異常緊張。
就在他們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的時候,那顆背對著他們的頭顱突然開口說話了。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是新鮮的人!你們的頭真好看!快!加上你們三個人的頭,我就有一百個收藏了!」
他一跳一跳地緩緩轉了過來,臉上笑容詭譎。
「——開什麼玩笑!我們才不會成為你的收藏品!」
聽見頭顱這樣的發言,八乙女樂反倒不害怕了。
他對頭顱怒喊,衝上前想要用腳踩住對方。
然而那顆頭顱意外靈活。
只見它一邊發出尖銳的笑聲、一邊飛快往旁邊滾去,最後順利地躲開了八乙女樂的攻擊。
而另一方面,原本還待在保健室內的人體模型的身體也從裡頭衝了出來,大手一揮就往二階堂大和頭上抓去。
危機當前,再加上自己本身沒什麼武力值,二階堂大和突然想起自己剛剛在與九条天之間的RC對話中看見的那句九字護身法。
⋯⋯雖然並不是真正的九条天傳給自己的RC,但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自己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吧!
只見他先是一個彎腰、迅速閃過人體模型(身體)對自己頭部的攻擊後,接著就對著對方大喊出九字護身法。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結果二階堂大和大喊完九字護身法後,人體模型(身體)的攻擊並沒有因此停下;他反而突然就看見七瀨陸的身影自一旁緩緩浮現出來。
只見七瀨陸用雙手抱緊了人體模型(身體)揮向二階堂大和的手臂,還一邊淚眼汪汪地大喊。
「求求你停下來!不要打大和桑!」
人體模型(身體)突然停止攻擊。
人體模型(身體)站直身體後,先是輕輕推開七瀨陸抱著他的雙手,接著將雙手舉到臉部左右的高度、做出了害羞掩面的動作。
但是因為它現在沒有頭的關係,所以它實際上並沒有遮掩到任何東西、也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
這大概是二階堂大和今晚第一次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起而造成的沈默。
然而二階堂大和沒有想到,接下來自八乙女樂那個方向傳來的人體模型(頭)的發言才更加讓人無言以對。
「呀!被那孩子抱過、我死也無憾了⋯⋯啊不對我早就死了⋯⋯」
人體模型(頭)的聲音聽起來甚至還帶著點嬌羞的成分。
接著人體模型(身體)就快步走到人體模型(頭)的旁邊、將其一把撈起後,就迅速躲回保健室了。
碰!
保健室的門被用力拉上了。
而且在保健室的門拉上後,對方還從拉門底下的縫隙遞了一張紙條出來。
「⋯⋯是遇到暗戀對象的少女嗎?」
二階堂大和終究還是吐槽了一句。
吐槽過後,他也沒有忘記正事,先是讓七瀨陸去拿那張紙條,看看上面寫了些什麼內容;自己則是去關心剛剛似乎與人體模型(頭)之間發生好一番纏鬥的八乙女樂的狀況。
「八乙女你還好吧?」
二階堂大和向狼狽地靠坐在牆邊的八乙女樂搭話,看見對方的手臂和腳踝上都帶著好幾條明顯的指痕跟爪印。
⋯⋯等等、指痕跟爪印?
「我沒什麼大事。倒是你跟七瀨沒事吧?是說我們怎麼突然就能看得見七瀨了?」
「我剛剛情急之下就隨便唸了一下在九条那邊看到的九字護身法,結果沒什麼護身的效果、倒是突然就看見阿陸出現在旁邊了。」
「啊?那還叫什麼九字護身法啊?」
「誰知道⋯⋯倒是你身上這堆痕跡又是怎麼回事?如果是齒痕還算合理,但是這很明顯是被手指掐出來的痕跡吧?」
他指指對方手臂上的指痕。
「我以為你剛剛只有跟那顆頭打架?」
「⋯⋯我也不是很清楚,總覺得那顆頭好像還有召喚出一些別的我看不見的東西。」
「又是看不見的東西嗎⋯⋯總覺得過了今晚之後,不管以後再發生多不科學的事,都沒辦法嚇到我們了啊。」
二階堂大和無奈,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兩人在談話間都流露出些許疲態,二階堂大和索性在八乙女樂身旁坐下權當休息、好恢復一下體力。
這時,一旁的七瀨陸拿著那張自保健室的門縫底下傳出來的紙條,有些害羞地走近他們。
「大和桑、八乙女前輩,怎麼辦,我好像被告白了耶⋯⋯」
「什麼意思?」
「你們看。」
二階堂大和勉強提起精神接過七瀨陸遞過來的紙條。
只見那張紙條的上方先是寫了一句類似於「好喜歡你」之類的話,但那行字卻又被紅筆用力劃去,下方則是另一行大大的紅色字跡。
「不會把你讓給別人的哦⋯⋯」
二階堂大和看著那行字,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生氣了。
「而且二階堂你注意到了嗎?這張紙條上還有看起來很像是新鮮血跡的污漬啊。」
「看來這些傢伙似乎都很喜歡我家主唱啊?但很不巧,我家主唱可是不提供外借的。」
「喔,二階堂你這句話真帥啊!」
「大和桑本來就很帥氣啊!」
「你們兩個夠啦!就算奉承哥哥我,也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喔!」
二階堂大和笑了笑,從地上站起身,順便拉了八乙女樂一把。
「好啦!我們也該繼續前進了。」
「說得也對,休息也該休息夠了,我們出發吧!」
「喔喔!」
三個人重新打起精神,繼續朝著校長室邁進。
一路上,二階堂大和先是跟七瀨陸簡單說明了一下到目前為止所發生過的一些事情(他特意略過了他們在鞋櫃區找到那封信的事情,並不想讓對方增加不必要的壓力),接著又用手輕輕敲了他的頭一下。
「好了,哥已經好好發揮過隊長的威嚴了,阿陸你之後可不能再半夜偷跑出宿舍、去危險的地方啦!」
然後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再次開口補充。
「喔對了,像是八乙女這種危險的男人的約也通通都不要去喔!一個不小心,可是會出事的!」
「二階堂你自己不也會赴約嗎⋯⋯」
八乙女樂不滿地在一旁嘟嚷著。
二階堂大和直接無視了他。
「欸?那如果是天哥約我可以嗎?」
七瀨陸乖巧地舉起手發問。
「允許阿陸你赴九条的約!」
他補充道。
「反正九条絕對會把你保護得很好,哥一點也不擔心。」
「太好了!」
七瀨陸高舉雙手,擺出了萬歲的姿勢。
「喂!二階堂你這是赤裸裸的歧視!」
「哈哈,哥本來就對所有帥哥懷有嚴重敵意啊!」
「就算是帥哥,我也交不到可愛的女朋友啊!」
八乙女樂說得很理直氣壯。
「你不是挺受女幽靈歡迎的嗎?」
二階堂大和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手臂上的指痕。
「別、別難過啊!八乙女前輩!因為大和桑你們請我不要說,所以我才沒有特別跟你講。但是剛剛你們去的第一間教室裡好像有個女生很喜歡你喔!她一直都偷偷跟在我們後面、現在也躲在轉角那邊看著你!」
「⋯⋯」
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無語地看了一眼七瀨陸,接著又不約而同地一起看向他說的那個轉角。
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七瀨陸特別跟他們提起的關係,總之不管是八乙女樂還是二階堂大和,兩人都看見了那個躲在轉角的幽靈的女孩子。
幽靈的女孩子有著一頭及腰的黑色長髮、身上穿著整齊的學生制服;靈動的大眼雖然有些猶豫、但仍不時將目光投向他們這裡;白皙的臉龐上甚至還能看出一抹代表害羞的紅色。
她看起來簡直就像個正常的高中女生。
除了她的腰部以下完全沒有任何東西這一點之外。
「⋯⋯哥覺得,對方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喜歡你啊,八乙女。而且她看起來好像沒什麼敵意的樣子,要不然你去問問看對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情報?」
「誒?二階堂你是認真的嗎?」
八乙女樂不無驚恐地看著他。
「錯過這次機會,誰知道還會不會有下次?」
「八乙女前輩,我也覺得她並沒有惡意喔!因為剛剛在八乙女前輩被人體模型的頭攻擊的時候,她有幫忙出手趕走其他有敵意的東西!」
「還真的是個好傢伙啊?好吧,那我試著去跟她說話看看好了。」
八乙女樂試著接近那個躲在轉角處的幽靈的女孩子。
因為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與幽靈的女孩子搭話(其實就算是活人,他也不太知道),所以八乙女樂就先以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作為話題的開頭。
「妳喜歡吃蕎麥麵嗎?」
「⋯⋯」
見到八乙女樂走向自己、甚至還向她搭話,女孩子不禁漲紅了臉,說不出任何一句回答。
「哪有人劈頭就問人家喜不喜歡吃蕎麥麵的?這個搭訕方法也太糟了,就算有臉的分數加成,哥也只能給你60分。」
來自不遠處的二階堂大和。
「咦?其中有多少分是因為長相啊?大和桑。」
同樣站在不遠處的七瀨陸好奇。
「長相分數有90分,但搭訕技巧實在太差,所以倒扣30分。」
「好可惜啊⋯⋯加油!八乙女前輩!」
「⋯⋯你們倒是別站在那裡看,過來幫忙啊!」
八乙女樂無奈地回頭看他們。
這時,原本已經害羞地低下頭的幽靈的女孩子突然抬起頭,驚恐地大喊。
「快點!你們快點逃!」
「怎麼了?」
八乙女樂看著她,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慌張。
「他們說沒抱到樂大人很可惜⋯⋯好多聲音⋯⋯啊啊啊啊!他們往這邊過來了!」
「⋯⋯」
八乙女樂沈默。
雖然情況很緊急、幽靈的女孩子看起來也真的很害怕,但是二階堂大和還是忍不住笑出來了。
「不是,八乙女,你還真的很受歡迎啊?」
「笑什麼笑!沒看到人家女孩子都已經這麼為我們緊張了嗎!」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逃跑嗎?可是她剛剛說有很多聲音⋯⋯我們逃得掉嗎?」
聽見七瀨陸的話,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也不再開玩笑、重新認真起來。
「妳叫什麼名字?我們真的逃不掉了?」
八乙女樂問她。
「我、我已經失去我原本的名字⋯⋯再也不能回家了⋯⋯」
女孩子憂傷地流下眼淚,聲音也變得有些斷斷續續的。
「這樣啊⋯⋯」
八乙女樂看著她,心情也跟著難受起來。
「⋯⋯可是樂大人你們還有名字、你們還可以回家!你們快點上去三樓吧!我會想辦法擋住他們的!」
「⋯⋯」
八乙女樂很想對她說,那妳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但是光看那個女孩看向自己的悲傷眼神,他就知道,她是真的已經走不了了。
「啊!八乙女前輩!你看走廊那邊!」
七瀨陸指向他們來時的方向,大量的黑影出現在走廊底部,並且正以飛快的速度逼近他們這裡!
「你們快走!趁他們還沒有過來前!」
女孩子遺忘了自己早已沒有身體的事實、用力推了他一把——接著她的雙手就穿透了八乙女樂的胸膛。
「⋯⋯樂大人你看,我早就已經死了啊,所以不需要為我擔心的,只要你能安全離開,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快走吧!八乙女!」
二階堂大和拉住他的手、試圖將他拖上不遠處的樓梯。
「——最後一個問題!妳為什麼這麼喜歡我?」
女孩子看著他,淡淡的笑容在她唇邊綻放開來、宛如純白色的梔子花般寧靜而美麗。
「因為⋯⋯我也喜歡蕎麥麵啊!」
像是不想在最後給他留下一個悲傷的回憶似的,女孩子輕笑著這麼說。
大量的黑影自後頭朝他們襲來,就像是黑夜裡的巨浪一般、轉眼間就吞噬了女孩子的身影。
八乙女樂在最後一刻被另外兩人用力拉上二樓通往三樓的階梯。
黑色的浪潮被透明的屏障阻隔,沒有繼續向前。
他們暫時安全了。
「八乙女,你有聽見她剛剛最後說的話嗎?」
二階堂大和脫力地坐在地上,不忘轉頭問他。
「⋯⋯你是說她也喜歡吃蕎麥麵那句嗎?」
「不是。」
七瀨陸搖搖頭,代替她說了出來。
「是『你會永遠記得我嗎?即使是沒有名字的我⋯⋯』」
「⋯⋯只要是真心喜歡蕎麥麵的人,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的。」
八乙女樂說完這句話後,就率先起身走向三樓。
另外兩人對看了一眼,才跟在他後頭前往三樓。
「大和桑,八乙女前輩真的那麼喜歡蕎麥麵嗎?」
七瀨陸小聲地問二階堂大和。
「誰知道。我想他大概只是不太擅長面對這種嚴肅的告別、需要用一些其它的事情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吧?阿陸你也別想太多了。」
二階堂大和拍拍他的肩,要他不要太在意。
「嗯⋯⋯」
他點點頭,臉上表情卻還是有些沈重。
上了三樓後,走廊上一片寂靜無聲,但是因為剛剛的種種事件,他們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戒,反而更加小心謹慎。
——直到走在最前面的八乙女樂突然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似的滑倒之後。
「唔哇啊啊啊!」
「咦咦咦?」
「等、阿陸你小心!」
現場的情況是這樣的。
八乙女樂毫無懸念地滑倒了。
原本想去扶他的七瀨陸跟著踩到不明物體,所以同樣失去重心。
而走在最後面的二階堂大和在一手扶著牆壁的情況下,他也只能騰出另一隻手扶七瀨陸。
「嘶⋯⋯」
倒在地上的八乙女樂抬起手,原本想撐著牆壁起身,結果他仔細一看,就看見自己的手上竟然掛著好幾條蕎麥麵的麵條。
而且不只是他手上,等到他坐起身時才發現,整條走廊的地板上滿滿的都是蕎麥麵。
「怎麼回事?八乙女你對蕎麥麵的怨念實體化了?」
二階堂大和跟七瀨陸互相扶著彼此,緩慢地走到他身邊。
「別說傻話了,這怎麼看都是幻覺吧!」
「如果是幻覺的話,這觸感也太真實了吧⋯⋯阿陸你看起來也是一大堆的蕎麥麵嗎?」
「嗯,不過我覺得這些蕎麥麵聞起來沒有任何味道,大概真的是幻覺吧!」
「幻覺啊⋯⋯要不二階堂你再唸唸看剛剛的九字護身法?」
「蛤?為什麼?」
二階堂大和對於要在兩人面前再唸一次那個咒語感到非常反彈。
「剛剛是你唸完之後我們才看得到七瀨的吧?說不定這次也可以啊!」
「⋯⋯」
「大和桑,你放心,唸九字護身法的大和桑很帥!一點也不奇怪喔!」
「⋯⋯好啦,哥知道了,阿陸你別用那種閃閃發亮的眼神盯著我!」
然而二階堂大和拋開羞恥心所唸出來的九字護身法並沒有發揮任何作用,他們的腳邊依舊是大量的蕎麥麵。
二階堂大和簡直想鑽進地上的蕎麥麵海、讓蕎麥麵悶死他算了。
「九字護身法已經沒有用了啊⋯⋯對了!那我來叫叫看天哥好了!天哥!天哥!天哥!現身吧!」
七瀨陸靈機一動,竟然開始嘗試叫喚九条天的名字。
理所當然地,九条天並沒有出現在他們眼前。
「天哥沒有來⋯⋯」
七瀨陸失落地低下頭。
「阿陸,就算九条再怎麼寵你,也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裡吧?」
二階堂大和無奈地摸摸他的頭,權當安慰。
「不,我覺得天倒是蠻有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八乙女樂向他們轉述了一遍那時自己在休息室門外聽到的話。
「再加上我們剛剛跟他傳RC傳到一半就沒了消息,難保他不會真的跑過來。」
「⋯⋯嗯,如果再被他知道阿陸也在這裡的話,我覺得他出現的機率就更高了。」
「對了!可以傳RC給天哥啊!那我現在傳給他看看!」
「等、七瀨⋯⋯」
八乙女樂原想阻止七瀨陸,但二階堂大和卻先打斷了他。
「八乙女,我能理解你不想讓九条被捲進來的心情,可是我們現在的確需要他本人過來幫我們一起找到那個東西。我們得一起活著出去,同時確保我們身邊的人不被這裡的東西傷害,不是嗎?」
他停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正在打字的七瀨陸,才靠在對方耳邊低聲開口。
「更何況現在阿陸也在這裡,如果九条來了,我想他一定拼了命也會把他安全帶出去⋯⋯如果情況真的到了那麼危急的時候,哥會負責留下來斷後的。」
「二階堂。」
八乙女樂看著他,眼神複雜。
「幹嘛?」
「我說過,我才不會丟下同伴逃跑。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我會跟你一起留下來。」
二階堂大和看著他毫不退讓的眼神,最終仍是敗下陣來。
「⋯⋯好吧。不過既然我們連這種心理準備都做好了的話,那就更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吧?」
「也是。」
八乙女樂轉向七瀨陸。
「七瀨,你聯絡到天了嗎?」
「好像不行⋯⋯」
七瀨陸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
在他傳給九条天的那句「天哥,我現在跟大和桑還有八乙女前輩一起在那所學校裡。我們遇到大麻煩了,想拜託天哥幫幫我們(>_<)」後面,只跳出了好幾句像是「來玩吧!」、「過來陪我嘛⋯⋯」或者是「最喜歡你了!」之類的訊息。
天哥才不會傳這樣的RC給自己呢。
七瀨陸不無失落地想著。
「果然沒這麼簡單嗎?不過我們就這樣一直待在原地也不是辦法,不然我們先把地面上的蕎麥麵清理一下吧?」
「啊?為什麼要清理蕎麥麵?這些不是幻覺嗎?」
「就算是幻覺,看著蕎麥麵就這樣在地板上被我們踩來踩去也不太好吧?」
八乙女樂跨大步伐走到一旁的廁所前,從裡頭的掃具間裡拿出掃把跟水桶。
「給你,我們快點處理完應該就能繼續前進了吧?」
「還真的要掃啊?」
「當然!雖然這樣很浪費食物,但也沒其他辦法。」
「我好久沒在學校裡打掃了,總覺得有點懷念呢!」
七瀨陸舉起掃把,看起來有些興奮。
「⋯⋯唉,我們到底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啊。」
二階堂大和覺得很無奈,但也乖乖動手幫忙了。
三個人就這麼開始打掃起滿佈走廊地板的蕎麥麵,而就在他們快要清理完的時候,清理出來的地面上漸漸出現一行似乎是用血寫下來的文字。
「來校長室吧。」
「⋯⋯其實像這樣一直被人叫去校長室,反而會讓人有種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等著我們的感覺。」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這時,一旁的七瀨陸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拉了一下二階堂大和的衣服。
「大和桑,我剛剛看到一個奇怪的影子閃進那邊的教室裡了。」
「嗯?不管是沒有頭還是沒有腳,在這裡應該都稱不上奇怪了吧?」
「不是啦!那個影子並不是人型,看起來就像、就像⋯⋯對了!就像奇娜子一樣!」
七瀨陸冥思苦想許久,最終說出的答案讓二階堂大和再度陷入沈默。
「⋯⋯」
為什麼廢棄的校園裡會有兔子?不、就算退一萬步來說,那隻兔子不是活的、而是靈魂好了,但為什麼廢棄的校園裡會有兔子的靈魂?
那個百分之百是為了引我們過去的陷阱吧?
二階堂大和心想。
「奇娜子是指你們公司裡的那隻兔子嗎?」
「對啊!奇娜子很可愛喔!雖然大家都不太願意讓我太靠近牠就是了。」
「⋯⋯阿陸,你應該有看過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故事吧?」
二階堂大和看著好像很想追過去的七瀨陸,決定開始胡說八道。
「看過啊!」
「裡面也有隻兔子對吧?」
「有啊!」
「追著兔子的話,就會去到不可思議的國度,還會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吧?」
「對啊!」
「所以。」
二階堂大和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們就不要追過去了吧?」
「可是⋯⋯啊!牠跑掉了!」
七瀨陸話說到一半,眼角餘光就瞄見那團像是奇娜子的影子再次從教室裡衝了出來、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他下意識地就追了過去。
「等、阿陸!」
「七瀨!」
八乙女樂和二階堂大和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立刻就跟著追了上去。
然而就在他們全速朝七瀨陸的方向跑去的途中,突然地,自地板伸出了無數雙的手抓住兩人的腳、讓他們在一瞬間就跌倒在地;與此同時,一旁教室的窗戶上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玻璃應聲破碎。
「唔哇啊啊啊!你們應該是來摸八乙女的吧?不是的話也沒關係,總之他身材比較好,快去摸他啦!」
二階堂大和的求生意志異常強烈,轉眼間就賣了自己的隊友。
「哇啊啊啊啊啊!?」
而身為被賣的隊友,八乙女樂還來不及想出什麼反擊的台詞,就被摸了個徹底,慘叫聲不絕於耳、甚至還破了音。
而等到地板上的手消失不見、教室的窗戶玻璃也神秘地恢復原狀後,兩人已經狼狽地倒在地上癱成大字形、大口喘氣了。
「呼⋯⋯八乙女,你還好吧⋯⋯」
「⋯⋯二階堂你還敢說啊!什、什麼叫我身材比較好、快來摸我啊⋯⋯」
「哈哈⋯⋯看你還有精神跟我說話,應該是沒事吧?」
二階堂艱難地挪動身體,躺到八乙女樂身邊。
「還死不了吧。我總覺得這次的狀況應該只是為了阻擋我們去追七瀨,所以並沒有造成什麼實際上的傷害。」
「我有同感⋯⋯只是哥現在真的有點累了。」
「要不要緊啊你?」
八乙女樂側過身,擔心地看著他。
「還行吧⋯⋯」
二階堂大和用力撐起身體。
「走吧,我們去追阿陸——」
他搖晃了一下,最後被連忙站起來的八乙女樂接住。
「喂!你不行了不會早點說啊!」
「哈哈,哥只是有點累了,你才不行呢⋯⋯」
「夠了。」
八乙女樂一把揹起對方,動作一點也不溫柔。
「二階堂你就在我背上恢復一下體力吧!我會負責幫你把七瀨追回來的。先說好,你可得好好休息,等等換你揹我啊!」
「嘖⋯⋯好啦⋯⋯」
二階堂大和完全安靜下來了。
八乙女樂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與二階堂大和兩人之間的體力並沒有太過巨大的差異,這一點他還是很清楚的。
今晚兩人又一直在一起,雖然一路過來的確遇到了不少事,但要說因此而體力見底,那倒還不至於。
所以造成兩人之間決定性差異的地方,他想大概就在於二階堂大和先前有被那雙有著慘白膚色的手給抓住過吧?
雖然今天對方的臉色一直都很差,但要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明顯不同,好像也是在那之後的事。
最重要的是,剛剛為了拖延他們的手雖然同樣異常,但至少都還在正常的膚色範圍內。
只有在最一開始的時候襲擊他們的那雙手是慘白且自帶一大灘血的。
「嘖,那灘血該不會都是那雙手從別人那裡吸來的吧?」
八乙女樂胡亂猜測著,卻也永遠都沒辦法知道自己的推論是否正確。
他只能揹著二階堂大和朝七瀨陸消失的方向前進,並且在強烈的不詳預感中,踏上了通往四樓的階梯。
踏上四樓後,八乙女樂原本想先找間看起來相對安全的教室將二階堂大和放下、讓對方好好休息一下。
沒想到他才剛跨出一步,就有好幾道人影自他面前跑過、還伴隨著令人熟悉的笑聲。
八乙女樂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人影竟然是IDOLiSH7跟TRIGGER的其他團員,甚至還有Re:vale的兩位前輩。
站得離他們最近的和泉三月開心地朝他們揮著手。
「喂——大叔!八乙女!你們快來這邊啊!」
他的聲音空洞、臉色灰白,明顯就不是真正的和泉三月。
即使如此,在經歷了種種事件後,先不論體力如何,精神方面也已經備感疲憊的八乙女樂還是忍不住向前、靠近了他的「夥伴」一步。
——接著就被他背上的二階堂大和用力地勒了一下脖子。
「那傢伙才不是三仔!八乙女你這個笨蛋給我看清楚啊!」
「唔、唔唔⋯⋯」
「什麼?你還沒清醒過來?」
「嗯唔、咳咳咳!我是說!二階堂你是想勒死我啊!」
八乙女樂騰出一隻手用力拍著二階堂大和勒住他的手臂,才讓對方反應過來自己還沒鬆手的事實。
「啊,抱歉抱歉!沒辦法,從哥這個角度看不到嘛!」
「你的道歉可以再沒有誠意一點⋯⋯是說你怎麼醒了?」
「我再不醒,難道要讓你揹著我一起去送死啊?你不要這麼容易上當好不好?」
二階堂大和無奈。
「我並沒有真的認為他們是我們真正的夥伴,我只是⋯⋯」
「⋯⋯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因為就連我自己也很想趕快見到他們。」
他故意笑著說。
「搞不好等我們平安回去後,哥會忍不住把每個成員都緊緊地抱過一輪也說不定。」
「是嗎?我倒是沒有自信天會不會願意讓我緊緊地抱著他不放⋯⋯」
八乙女樂和二階堂大和都在拼命努力打起精神。
因為他們想要平安回去。
因為還有在等著他們回去的夥伴。
真正的夥伴。
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那群原本偽裝成他們團員的鬼影們一個個地都現出原形——他們變成了一個又一個沒有臉的白色人偶(最高的那個甚至只有到他們的腰部那麼高),朝他們圍了過來,用著有些飄渺的聲音對他們說話。
「抱我們也可以啊。」
「對嘛對嘛!抱我們也可以啊!」
「雖然我們有點硬、不是很好抱⋯⋯」
「可是我們又不會對你們怎麼樣!」
「如果你們願意抱抱我們的話,我們就帶你們去找那個紅頭髮的孩子喔!」
「對啊對啊!我們很乖的!」
「⋯⋯什麼情況?」
八乙女樂與二階堂大和對看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見相同的疑惑。
「總之八乙女你先將我放下來好了⋯⋯他們看起來好像沒什麼攻擊性,應該不需要讓你揹著我逃跑。」
「好吧。」
八乙女樂將二階堂大和放下來,讓他去和那群白色的人偶說話。
「呃,我剛剛好像有聽到你們說,如果我們願意抱抱你們的話,你們就可以帶我們去找阿陸?」
「是7號說的喔!」
一個白色人偶興奮地舉起手來搶答。
「7號?」
「對啊!我們是『擬態人偶』,我是1號!」
「2號!」
「3!」
「我我我!我是4號!」
然後就這麼一路報數報到了12號。
數量還剛好符合他們三個團體的總人數。
「⋯⋯等等,雖然這個問題好像不太重要,但是剛剛你們並沒有模擬成我跟這傢伙吧?多出來的那兩個人是模擬成什麼了?」
八乙女樂問。
「你還真的是問了一個很不重要的問題啊⋯⋯」
二階堂大和吐槽。
「我變成了國王布丁!現在很流行的!也很受到大家歡迎!」
其中一個白色人偶高興地說,仔細一看還能看見他的胸前刻有數字4的編號。
「7號變成了一隻奇怪的粉紅色兔子,7號不想變成兔子⋯⋯可是小真姊姊要7號變成兔子去引誘那個紅頭髮的男生,如果不聽她的話,就要把9號送給7號的寶物丟掉⋯⋯可是7號不想當兔子⋯⋯」
另一個白色人偶在原地坐了下來,雙手抱著膝蓋。
明明沒有臉,卻硬是讓兩人看出了一點傷心的感覺。
他們注意到這個人偶的話裡有著兩個重要的關鍵字。
「小真姊姊是誰?」
「是她要你去引誘阿陸的?那阿陸現在在哪裡?」
「⋯⋯你們要先抱抱7號,7號才要回答你們的問題!」
他朝二階堂大和伸出雙手。
「對嘛!要先抱抱才回答!」
「抱抱!抱抱!」
「⋯⋯」
誰可以告訴他們為什麼這群人偶會對抱抱這件事情這麼執著啊?
兩人無奈,卻也只能依次將所有的人偶都抱過一遍。
「好啦,抱也抱過了,你們可以回答我們的問題了吧?」
二階堂大和看著抱完之後依舊圍在他們腳邊的白色人偶們,覺得自己跟八乙女樂現在如果穿上圍裙的話,搞不好在旁人眼裡看起來就會像幼稚園老師一樣。
「小真姊姊是『擬真人偶』,她很厲害的!她可以變得跟本人很像喔!」
「對啊對啊!而且她剛剛已經去見過你們了啊!」
「在校門口的時候你們已經見過她了喔!」
「校門口⋯⋯」
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想起那個說要跟他們玩遊戲,甚至還威脅他們如果失敗的話,就要將他們所有的同伴都變不見的、長得很像小鳥遊紡的人影。
他們說的『擬真人偶』應該就是在說她吧?
「哥總覺得有種已經要打大boss的感覺了啊⋯⋯」
「你們真的要去找小真姊姊嗎?她很兇的。」
一隻特別小隻的人偶拉著八乙女樂的褲腳,看起來很不想讓他們去的樣子。
「對啊,因為我們的夥伴還在她那裡啊。」
八乙女樂彎下腰摸了摸他的頭,回答得很堅定。
「⋯⋯好吧,我們知道了。我們跟你們說小真姊姊的秘密,然後再帶你們去見她。」
「秘密?」
「小真姊姊有時候都會跑到美術教室偷偷摸那裡的擬真人體雕塑、一摸就是一個晚上喔!」
「對啊對啊!而且她摸完之後還會抱著對方不放,真是的!明明我們也都在啊!為什麼不抱我們就好了呢?」
「所以我想只要你們讓小真姊姊摸、讓她高興的話,她應該就會放過你們跟那個紅色頭髮的男生了!」
「⋯⋯」
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聽完之後,先是沈默了一下,接著異口同聲地抱怨。
「——怎麼又要被摸啊!」
「不行,我覺得這次我們應該要先商量好,二階堂,你去被她摸吧!」
「等等,為什麼是哥要被摸啊?她剛剛在校門口的時候明明是跟八乙女你告白吧?」
「蛤?那個告白怎麼想應該都只是為了迷惑我們、才不是認真的吧?」
「不然我們猜拳吧!輸的人負責被摸!」
「來啊!」
兩人出拳的氣勢十足,彷彿他們並不是在猜拳、而是在進行一場精彩萬分的決鬥似的。
「好耶!」
來自八乙女樂。
「可惡!」
來自二階堂大和。
兩人之間勝負分明,二階堂大和簡直都要覺得生無可戀了。
「你們決定好了嗎?那我們就出發吧!」
人偶們分成兩隊走在他們的兩側,一路上嘰嘰喳喳的,緩和了不少原先恐怖的氣氛。
「這麼說起來,我們要去哪裡找那個、呃,小真妹妹啊?去美術教室嗎?」
「這個時間小真姊姊她不會在美術教室,她平常都會待在家政教室那邊。」
「家政教室?」
二階堂大和有種不祥的預感。
「對啊!小真姊姊說她很喜歡那裡,因為那邊有很大的窗戶,可以吹到很舒服的晚風喔!」
「還說帥哥都喜歡賢慧的女孩子,所以總是很努力地在那裡鍛鍊廚藝!」
「還有還有!她還很喜歡做蕎麥麵!三樓走廊地板上的蕎麥麵都是她做的喔!」
「⋯⋯」
原來那些蕎麥麵並不是幻覺啊!
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同時在內心吐槽。
「啊!我們到了!」
他們在家政教室門前停下腳步,好一番深呼吸後,才毅然決然地拉開教室的門。
——然後他們就看見七瀨陸和那個頂著小鳥遊紡外表的女孩子正一起蹲在地上收拾蕎麥麵的殘渣。
「陸陸,怎麼辦⋯⋯我又失敗了⋯⋯」
「沒、沒關係!小真我們等等再試一次,總有一天會成功做出好吃的蕎麥麵的!」
「⋯⋯」
抱持著進來後會看見各種可怕畫面的兩人再度沈默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以為自家主唱正陷於水深火熱中、結果趕來救他時,才發現對方正愉快地在跟敵人一起做蕎麥麵。請問作為隊長、自己該如何反應?20點求解。
二階堂大和腦中立刻浮現這句話。
而一旁的八乙女樂則是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二階堂大和突然有點害怕對方會一起加入製作蕎麥麵的行列。
就在他猶豫著該不該先拉住對方、以免變成自己孤軍奮戰的情況時,原本正專注於收拾地上殘渣的兩人正好抬起頭來,與開門進來的他們四目相交。
頂著小鳥遊紡外貌的女孩子的瞳孔在一瞬間染上紅色——不同於小鳥遊紡本人,那是如同鮮血般的紅色。
她露出了詭異又扭曲的微笑。
「真虧你們可以找到這裡⋯⋯看來比起乏味的尋寶遊戲,你們更喜歡刺激一點的遊戲,是嗎?既然你們這麼想,那我也不介意直接開始下一個遊戲。」
聽見她這麼說,八乙女樂和二階堂大和立刻提高警戒,就怕對方又如同在校門口時那樣、瞬間移動到他們眼前。
現場氣氛一觸即發。
「咦?要玩遊戲嗎?是說小真妳好厲害啊!竟然可以自由改變自己瞳孔的顏色!紅色的瞳孔也很適合妳呢!」
只有一旁的七瀨陸沒有察覺到緊張的氣氛,甚至還高興地繼續向那個女孩子搭話。
「⋯⋯」
不只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就連她都沈默了。
「⋯⋯陸陸,你真是、太奇怪了⋯⋯」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瞳孔裡面的紅也褪去煞氣,變得非常接近小鳥遊紡原有的瞳色。
「會嗎?」
七瀨陸抓了抓頭,不是很能理解對方到底覺得自己哪裡奇怪。
「真的很奇怪。」
女孩子對他笑了笑,接著緩緩走到依舊警惕著她的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面前,直接動手掀起他們兩人的上衣下擺、用力摸了好幾把。
「嗚哇啊啊啊!」
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叫得宛如被非禮的少女一般。
「雖然臉不是很帥,身材也跟那個人差很多,但看在陸陸的面子上,就這樣放過你們吧。」
「⋯⋯臉不是很帥⋯⋯」
二階堂大和聽見女孩子的話,還沒來得及覺得自己被質疑長相、就先轉頭看向八乙女樂。
「二階堂你看我幹嘛?」
八乙女樂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看自己。
「不、哥只是在想,你有被人家說過長得不帥的經驗嗎?」
「雖然的確沒有人特地跑來跟我說過這種話,但我也不像千前輩或六彌那樣、帥得那麼誇張,有人覺得我帥得沒有很符合她的口味不是很正常的嗎?」
「是嗎⋯⋯」
「大和桑、八乙女前輩,你們不要傷心!小真她只是有喜歡的人了!在她的心目中,只有那個人才是最帥的!」
「陸陸!」
「不要害羞嘛!妳不是喜歡美術教室裡的那個擬真人體雕塑先生嗎?還因此勤練廚藝,就是為了做出最好吃的蕎麥麵給對方吃、希望對方有一天能夠開口回應妳的心意!」
「⋯⋯」
女孩子害羞地抿著嘴唇不說話。
「那個,哥能問一句嗎?」
雖然就這樣結束話題也不錯,但二階堂大和還是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是蕎麥麵啊?」
「因為帥哥都喜歡吃蕎麥麵啊!」
女孩子回答得很理直氣壯,頓了一下才又指著八乙女樂補充道。
「除了他!」
「⋯⋯竟然連妳也知道他喜歡吃蕎麥麵啊?」
二階堂大和簡直不能更訝異。
「他今天早上不是跟一大群人來過這裡嗎?也是他自己說帥哥都喜歡吃蕎麥麵的!雖然他本人才不是帥哥!」
「⋯⋯就算我在妳眼中才不是帥哥,但我的確是蕎麥麵方面的專家。」
就算被對方指著鼻子說自己不帥、八乙女樂也不生氣,反而開口問她。
「妳剛剛說妳想做出最好吃的蕎麥麵給妳喜歡的人吃,對吧?」
「是、是又如何!」
「那麼就讓我來幫妳吧!」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個帥氣的笑容。
「就當作是妳願意放過我們的謝禮吧?」
「要做吃的嗎!」
「什麼?是好吃的東西嗎?」
「我肚子好餓!好想吃東西!」
「吃東西!吃東西!」
自剛剛他們進門後就一直守在門口的擬態人偶們一聽見關鍵字,就一個接著一個地大喊著衝了進來。
「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你們帶他們過來的?」
女孩子皺著眉頭看他們。
「嗚哇!小真姊姊要生氣了!」
「小真姊姊好兇!」
「因為他們是好人!他們有給我們抱抱!」
「小真姊姊不要生氣啦!」
「⋯⋯我才沒有生氣。」
「騙人!妳明明就生氣了!」
「妳騙人!我看出來了!」
「騙人!騙人!」
女孩子用力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度露出微笑。
「我說我沒有生氣,聽懂了嗎?擬態人偶。」
「⋯⋯」
所有的擬態人偶們在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接著迅速地在女孩子面前排成一排,微微垂著頭。
「是,您並沒有生氣,擬真人偶姊姊大人。」
「看來人偶們的階級還真明確啊?」
八乙女樂感嘆了一句。
「哥現在倒是比較慶幸她最後決定放過我們。」
二階堂大和有些後怕。
「哇!那些白色的人偶都是什麼啊?1、2、3⋯⋯有12個那麼多耶!」
七瀨陸第一次見到擬態人偶的原形,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為了證明我並沒有生氣,所以關於你們帶這兩個人過來的事情,我就原諒你們吧!至於剛剛說的蕎麥麵⋯⋯」
女孩子看著對她露出自信微笑的八乙女樂,覺得對方的長相雖然沒有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帥,但笑起來的確還是蠻好看的。
「你們就在一旁等著吧!反正我跟這個人也會多做幾份、再從裡面挑出最好吃的那一份。」
「好耶!」
「最喜歡小真姊姊了!」
「也喜歡這個人!」
「蕎麥麵萬歲!」
最終,在擬態人偶們的歡呼聲中,他們總算是完成了足以讓女孩子滿意的蕎麥麵。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碗麵放到托盤上,就等著將其拿到自己喜歡的人的面前。
「⋯⋯因為我很感謝你們,所以在我離開前,我必須告訴你們一件事情。」
女孩子看著他們,鄭重地開口。
「什麼事?」
「雖然我願意放過你們、你們現在也的確可以離開校園了沒錯,但是⋯⋯」
「但是?」
八乙女樂看著對方吞吞吐吐的樣子,總覺得對方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一定特別嚴重。
「我發現你們的同伴原本留在這裡的東西,已經被其他東西取代了。如果你們沒有將原本的東西拿回來的話,我覺得那個調換東西的人不會輕易放過那個在這裡留下東西的人的。」
「在這裡留下東西的人⋯⋯是指九条嗎?」
二階堂大和皺緊眉頭,開口問了最關鍵的問題。
「那個人不會輕易放過天哥是什麼意思?他要傷害天哥嗎?」
七瀨陸慌張地大喊,就怕對方真的會對九条天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
「所以天他留下來了什麼?那個人又用了什麼東西來取代?對方現在人在哪裡?」
八乙女樂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自他迫切的語氣中可以聽得出,他的擔心一點也不比七瀨陸少。
「我不能確定對方現在確切的位置,但我知道他通常都會待在整棟建築中,最高的那一層樓。」
「最高的那一層樓⋯⋯不就是校長室嗎?」
二階堂大和想起自己與八乙女樂一直想著要過去找東西的那個地方。
「是的,我想他應該就在那裡等著你們沒錯。」
女孩子點點頭,才又繼續說下去。
「你們的同伴所留下的東西,我也不是很清楚具體內容,只知道是一個白色的信封。至於那個人是用什麼東西來取代原本的那個信封——」
她伸出手,手指直直地指向八乙女樂胸前的口袋。
「就在那裡。那個人留下來的,就是你口袋裡的東西。」
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的臉色同時變得異常難看。
他們想起放在八乙女樂口袋裡的東西是什麼了。
是那封信。
那封他們在最一開始的鞋櫃區所找到的、指名要給七瀨陸的,寫有「如果我所深愛的你也能來到我身邊就好了」的信。
三個人告別了人偶們,走出家政教室後,便開始尋找通往五樓的階梯。
一路上雖然再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現象來阻撓他們前進的腳步,但三人之間的氣氛還是異常凝重。
八乙女樂和二階堂大和並沒有跟七瀨陸提起過那封信的事,現在更是不能跟對方說。
如果讓他知道那個會威脅到九条天的人的目標其實是自己的話,七瀨陸無論如何都會堅持要跟過去校長室的。
⋯⋯雖然他現在感覺好像也非跟過去不可就是了。
二階堂大和頭痛萬分地想著。
這時,八乙女樂突然停下腳步,開口對七瀨陸說。
「七瀨,我想起有件棘手的事情需要找天幫忙。你現在馬上掉頭、從你最一開始進來的側門出去,然後去幫我找天好嗎?」
八乙女樂邊說邊拿起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原先在校門口時還跳動個不停的螢幕畫面已然恢復正常。
他迅速地點開了與九条天之間的聊天頁面。
(Rabbit chat)
樂:天,七瀨等等應該會過去你那邊。不管他之後跟你說些什麼,都不要讓他再出門。
聽見八乙女樂的話,七瀨陸先是皺起眉頭,臉上是千百個不願意自己先離開的表情。
但是在他堅定的眼神注視下,他終究還是點頭應允。
「好,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了!」
七瀨陸轉身,離開前不忘再三回頭。
「記得一定要等我喔!」
「我們會的。」
八乙女樂答應他、並向他揮手道別。
一旁的二階堂大和則是心情複雜地跟著一起揮手。
「八乙女,你覺得阿陸真的相信你剛剛說的話嗎?在這種關鍵時刻?」
「我不能確定七瀨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我現在很慶幸他願意聽我的話、自己先離開。」
這時,他聽見自己手機的RC提示音。
是九条天傳來的消息,看樣子他剛剛的訊息有順利傳給對方。
(Rabbit chat)
天:⋯⋯我了解了。話說回來,樂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從剛剛開始就完全聯絡不上你跟二階堂!
看著九条天傳來的明明很擔心自己、卻又還在假裝冷靜的訊息,八乙女樂不禁笑了。
他飛快地打了幾個字後,便主動關掉了手機的RC提示音。
(Rabbit chat)
樂:我們沒事。
樂:天亮以後我們就會一起回去了。
樂:對了,之前說好要跟你還有龍一起去吃的蕎麥麵,你應該不介意我再帶上二階堂跟七瀨吧?
「九条說了什麼嗎?你幹嘛笑得那麼噁心?」
二階堂大和故意損他。
「沒什麼。」
八乙女樂又笑了笑,他看著二階堂大和,再次開口的時候語氣很是感慨。
「其實我也很想叫你直接回去,但是我猜二階堂你才不會像七瀨那樣乖乖聽話,對吧?」
「哪有這回事,只要八乙女你開口,哥就立刻乖乖滾回家。」
「真的?」
八乙女樂看著他,眼裡滿是笑意。
「嘖⋯⋯別忘了你可是說好要請我喝一整年的酒啊。」
二階堂大和撇過頭去,耳朵有些紅了。
「才沒有說好咧!不過二階堂你還真不坦率啊!」
「你說誰不坦率了!」
八乙女樂用手搭上二階堂大和的肩膀,兩個人就這麼勾肩搭背地走向了最後的樓梯。
兩人一上到五樓,便看見一條直直通向底部大門的走廊,地板上還散落著很多美術素材用的假人頭。
那些假人頭形貌不一,唯一的共通之處,大概就是它們現在都在死死地盯著他們看這一點。
「哈哈、這可真是盛大的歡迎儀式啊。」
二階堂大和乾笑。
「二階堂,你看到在底部的那道門上的牌子了嗎?」
八乙女樂放開搭在對方肩上的手,稍微動了動自己的身體,做最後的準備。
「看見了,就是校長室嘛。」
兩人走過走廊,地板上的假人頭雖然隨著他們前進的腳步而調整角度、繼續盯著他們看,卻沒有再做出其他舉動。
——彷彿他們就只是舞台下的觀眾,正引頸期盼地等著他們兩個上演最後的一場好戲。
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一人一邊地握住了校長室的門把。
「二階堂,我們數到三後再一起開門吧?」
「好吧。」
他點頭表示理解。
「一、二——」
「三。」
一道身影出現在兩人的正後方,聲音帶著一股令人打從心底發寒起來的涼意。
八乙女樂和二階堂大和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朝他們兩人狠狠撞去。
兩人直接撞開了校長室的門、直到再次撞上牆壁後才停了下來。
碰!
校長室的門被大力關上,阻斷了兩人最後、也是唯一的出口。
八乙女樂迅速自地上爬起身,眼角餘光看見另一邊的二階堂大和也跟自己採取了同樣的
行動。
他們緊盯著站在大門處的那個人影。
人影有著比起普通人還要稍微黑一點的褐色皮膚以及一頭灰暗的銀髮;他的身上雖然穿著像是聖職者才會穿的黑色服裝,卻給人一種彷彿世界的惡意朝自己撲面而來的不適感。
他開口說道。
「似乎少了一個孩子呢?我最喜歡那個孩子了,少了他,我會很寂寞喔?不如……你們兩個就好好地陪我玩玩吧?」
「這傢伙怎麼長得一點也不像專門培育偶像的學校裡會出現的人物⋯⋯不對、誰要陪你啊!」
看見眼前人影的長相,二階堂大和先是下意識地吐槽了一句,接著立刻回過神來反駁對方。
聽見他的回應,人影挑起眉頭,正當他打算再次開口時,一旁的八乙女樂突然開口插話,給出的反應也與二階堂大和全然不同。
「——好啊,你要玩什麼?」
「八乙女?」
二階堂大和看向他,眼中有著明顯的疑惑。
「你該慶幸你的同伴即時改口了,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生氣起來,會對你們做出什麼事情。」
人影揚起一個扭曲的微笑,才又接著開口。
「既然你們願意陪我玩玩,那麼作為那個我最喜歡的、沒能過來這裡的孩子的替代品,你們就先開始跳舞吧?」
「⋯⋯啊?」
「跳得越熱鬧越好、最好就像是嘉年華裡的森巴舞一樣。你們剛剛也說過,這裡是專門培育偶像的地方吧?就讓我看看現役偶像能發揮到什麼程度。」
人影打了個響指,原本還在辦公桌前的椅子就在兩人眼前騰空飛起、最後停在了他的背後。
他姿態優雅地坐了下來,這時,不知從哪裡傳來的音樂聲也漸漸由小轉大、就像是在等待著他們的舞蹈加入似的。
「來吧!跳舞吧!跳得不好的話,就讓你們一直不斷地跳下去!」
他眼中的那份惡意染上了狂氣。
「——成為永遠的偶像吧!」
八乙女樂與二階堂大和在沒有其他方法的情況下,只能先假裝配合對方。
然而隨著音樂的聲音漸大,他們突然發現背景的音樂竟然是他們熟悉的曲子。
是Mezzo"的miss you。
八乙女樂看向二階堂大和,眼中有著毫不掩飾的驚訝。
二階堂大和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影會知道這首曲子,只能對對方搖搖頭。
兩個人先是配合著抒情的音樂敞開雙手,正準備進行下一個動作時,音樂就突然被切斷了。
「與妳一起回家的路、那段溫柔的時光⋯⋯這首歌,會讓我想起那孩子⋯⋯那個失去了雙腳、無法再跳舞的孩子⋯⋯為什麼呢?明明就連這所學校都是為了妳才建立起來的⋯⋯」
人影頹喪地雙手抱頭,完全沈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裡。
「那孩子是在說七瀨嗎?」
「不、他剛剛說失去了雙腳。即使他先前的目標的確是阿陸沒錯,但阿陸的腳並沒有任何問題吧?」
「失去雙腳⋯⋯」
八乙女樂覺得自己剛剛似乎快要抓到什麼感覺了,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
這時,人影再度抬起頭來,瞳孔瞪大、彷彿下一秒就會從裡頭流出鮮血。
「你們跳舞吧!跳啊!連那孩子的份一起!」
背景樂再度響了起來,這次的音樂是他們兩人完全沒聽過的曲子,激烈而狂放的節奏讓他們原本就已經不多的體力消耗得更加快速。
就在兩人的體力瀕臨極限之際,原本被緊緊關上的大門突然顫了一顫。
咔。
一道不是很明顯的聲音響起。
在巨大的背景音樂聲下,現場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道聲音。
然而這道聲音所帶來的變化,卻在一瞬之間造成校長室內天翻地覆的局面。
校長室的大門被撞了開來。
無數的蕎麥麵自門外湧入,並一路撞碎了窗戶的玻璃,向外延伸出去。
「嗚哇啊啊啊!什麼情況!」
「二階堂!」
八乙女樂趕緊伸出手抓住差點被蕎麥麵流直接沖到窗外的二階堂大和。
「可惡!擬真人偶!難道妳打算要違抗我嗎!信不信我把妳還有妳喜歡的那個雕塑一起毀掉!」
在被蕎麥麵團團包圍的情況下,就算是那個人影也無法輕易脫身。
「校長大人,我怎麼敢違抗您呢?」
一個雖然沒有臉、但從身體線條可以明顯看得出是女性的白色人偶緩緩自門口走了進來,朝著人影的方向恭敬地彎下腰行禮。
「那妳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想在您鑄成大錯之前、讓您見見一個人。一個您心心念念、卻從來沒有注意到對方就近在眼前的人。」
「⋯⋯」
人影徹底沈默下來了。
這時,另一個有著黑色長髮的女孩瑟縮著自門口探頭進來,她的雙手扶著門框,語氣中帶著強烈的不安。
「爸、爸爸⋯⋯」
「——妳是二樓的那個女孩子?」
「原來妳沒事啊?」
八乙女樂跟二階堂大和率先反應過來。
而人影的反應更是激動,他幾乎是在看見女孩子的臉的那瞬間,就大喊出對方的名字。
「紡!」
「紡?」
因為太過驚訝,一旁的兩人也跟著喊出她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
女孩子—或許現在該稱呼她為紡才對—她站在原地,突然流下淚來。
「我終於找回我的名字、可以跟爸爸一起回家了⋯⋯」
她的身體散發陣陣白光,腰部以下的身體也慢慢浮現出來。
「看來是進階成一般的幽靈了呢。」
擬真人偶感嘆。
「這下子之後也不需要我幫妳,妳應該也可以自己一個人突破每層樓的結界上來了吧?」
「是的,非常感謝您。擬真人偶大人。」
「怎麼回事?紡妳一直都在底下的樓層嗎?」
人影眉頭緊皺,不敢相信對方竟然一直都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
「是的,因為我的力量太薄弱了⋯⋯所以才無法通過四樓的結界,讓爸爸您等了那麼久,對不起⋯⋯」
她低下頭,表情很是難過。
「才沒有這回事!是那些傷害妳、讓妳死去的人的錯!都是因為他們嫉妒妳的才華,把妳推下樓梯、讓妳再也不能跳舞,造成妳之後鬱鬱寡歡,最後才會跳樓自殺的⋯⋯那群為了成為偶像的、該死的人!」
人影怒吼。
「不是的,爸爸!」
女孩子大喊,著急地解釋。
「當初並沒有任何人推我下樓梯,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我的死亡也並不是其他人的錯,是我自己太過軟弱、無法接受再也不能站上舞台的自己⋯⋯也是因為我的自殺、才會在死後失去自己的名字⋯⋯」
她說著說著,轉頭看向八乙女樂。
「樂大人,你問我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其實並不是因為我也喜歡吃蕎麥麵,而是因為你很堅強、從來不會在意別人說的那些閒言閒語;即使擁有傲人的外表、也依舊努力地磨練著自己的實力,像你這樣閃閃發光的人,正是我所嚮往著的啊!」
八乙女樂看著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只是對著女孩子比出大拇指,接著掙脫那些纏著他的蕎麥麵,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淚。
他知道在對方已經死亡的情況下,不管再說什麼話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那麼與其開口說話,還不如用實際行動來撫平她的悲傷。
「樂大人⋯⋯」
「看到了嗎?校長大人。您的千金是如此喜歡這個人,如果您對他們動手的話,也只會讓您的千金傷心難過罷了。」
「⋯⋯我知道了。」
人影將手攤平,一個白色的信封出現在他的掌心。
他將那個信封丟向一旁的二階堂大和。
他連忙伸出手來接住信封。
「帶上你們的東西離開吧!我不希望再在這所校園裡看見任何偶像。」
「這位校長先生,您還是恨著偶像嗎?」
二階堂大和開口追問,擔心之後如果還有其他藝人來這裡拍攝節目、一樣會受到對方的攻擊。
「就算您已經知道您女兒的死因其實與其他想成為偶像的人無關、並且跟您的女兒團聚了也一樣?」
「⋯⋯如果我真的憎恨偶像的話,我就不會留下那種信給那個紅色頭髮的孩子了。」
聽見他的這句話,八乙女樂才想起來應該要把那封信還給對方。
他連忙從口袋拿出那封信、遞給人影。
「那孩子笑起來的樣子和我女兒真的很像⋯⋯她也曾經在拼命努力完成一個舞台表演後、露出如天使般單純而快樂的笑容⋯⋯」
人影的眼神飄向遠方,像是想起了過去的美好時光。
八乙女樂看見信上的文字隨著對方的話語而改變。
「給我的紡。」
「謝謝我所深愛的妳還能再次回到我身邊。」
八乙女樂和二階堂大和最後是在擬真人偶跟女孩子的護送下,平安回到校門口的。
「我還以為妳那時候被黑影吞噬後,就消失不見了呢。」
八乙女樂還是很好奇那時候的情況,畢竟他當時是真的以為對方已經為自己犧牲了。
「其實靈魂沒有那麼容易就消失不見的,畢竟我們都已經死過一次了。而且當時的那些黑影只是很想摸摸樂大人,他們並沒有惡意的。」
女孩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
身為黑影很想摸的男人,八乙女樂只能沈默下來,無法開口附和黑影其實對他並沒有惡意這件事。
「小真妹妹妳最後怎麼還是跟過來了?妳不是要端蕎麥麵去給美術教室的雕塑先生吃嗎?而且妳是怎麼知道紡的事情的?」
二階堂大和也不禁開口追問。
「是陸陸跟我說你們有在二樓遇見過一個女孩子的。他在描述對方長相的時候,我就覺得聽起來很像我之前曾經在美術教室裡看見過的校長畫他女兒的畫。」
擬真人偶聳聳肩。
「因為我之前答應過陸陸要放過你們,如果讓你們死在校長室,陸陸一定會很傷心的。所以我送完蕎麥麵,就先去二樓找紡,然後再帶著她突破結界去校長室救你們了。」
「是說那個結界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上樓的時候都沒有感覺啊?」
他想起自己跟八乙女樂這整個晚上都在校園裡各種玩命逃跑的場景,完全沒有感受到什麼結界的阻撓,實在不懂為什麼那個女孩子會因此無法去見她父親。
「因為你們是活人啊!活人當然不會被專門用來限制鬼的結界阻攔。就像活人會在門口裝門鎖,我們鬼也會在自己的地盤設下結界,畢竟誰也不希望有其他外人隨隨便便就跑進自己家吧?當然,如果對方的階級高於自己,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時,擬真人偶她突然轉向校舍的位置,朝那邊開心地揮了揮手。
二階堂大和跟著看了一眼,發現校舍的四樓窗戶那邊,有一個白色的雕塑正在看向這裡。
「而且雕塑他吃完蕎麥麵後覺得很感動,還說因為我這次做的那碗蕎麥麵實在太好吃了,他短期之內再也不想在四樓再看見任何蕎麥麵。所以我就只好把擬態人偶他們吃剩下的所有蕎麥麵都拿去救你們了。」
「⋯⋯」
二階堂大和沈默下來,開始思考那位雕塑先生根本就不喜歡吃蕎麥麵的可能性有多高。
「好啦!天看起來快亮了,我們也差不多該跟你們道別了,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兩個人搖搖頭,朝她們揮揮手權當告別。
擬真人偶和女孩子也理解他們的意思,同樣朝他們揮了揮手。
畢竟人與鬼之間,並不適合說再見。
也許只有揮手才是最好的道別。
「啊,要來不及給阿環跟阿一做便當了。」
看著微亮的天色,二階堂大和突然開口。
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出門前,和泉三月特地交代他說對方今天有外景節目要拍攝、一大早就得出門的事實。
「要不你再回去跟小真要一點蕎麥麵?」
八乙女樂提議。
「還是算了吧?要是讓阿環知道這蕎麥麵的來歷,他應該會哭給我看。我等等還是傳個訊息給阿一,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吧。」
「也行,我覺得和泉弟總會有辦法的。」
「哥也這麼覺得。」
他們走出校門前,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自地平線的那一端照向兩人,帶來了些許暖意。
他們在逆光之中,看見了站在校門口前的三道身影。
是七瀨陸、九条天以及十龍之介。
他們正緊緊地拉著彼此的手,怕其中一人會在某個瞬間就忍不住衝進學校找人。
八乙女樂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對了,所以天的那個信封裡到底放了些什麼啊?」
「我怎麼知道,打開來看看?」
二階堂大和將那個白色信封遞給八乙女樂,讓他自己確認裡頭的內容物。
八乙女樂打開了信封。
在看見內容物的瞬間,他忍不住笑了。
「是什麼?」
二階堂大和好奇地問他。
他將那個信封重新塞回口袋,拖著對方就朝校門前的三個人大步跑去。
「是蕎麥麵的折價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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